众学子闻言并没有窃窃私语,华清老人又缓缓,开口说道:“请大家随我去顶楼,接受阁心的……”
话未说完,便咳嗽了起来。坐在他左边的榜二易星河慌忙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坐在左一位置的是一位女阁士,榜九祁长乐,她赶紧将茶杯递上,华清老人一边咳嗽,一边推拒茶杯。
坐在右一的榜八司鉴和右二的榜四萧赋,皆是一脸担忧。
台下学子开始控制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万朗一眼望去,有担忧的,比如烨斓公主和鸿瑛公主。有漠不关心神情漠然的,比如轩辕霁。有镇定自若的,比如马骄阳。还有一脸病恹恹的,……韶宁。
因为涉及到甲阁解药的事,又是个小孩,万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韶宁一脸惨白,趴在桌案上,捂着肚子,嘴唇有些干裂。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华清咳嗽了许久,一阵轻,一阵急,断断续续,就是没有停止的迹象。
阁首云牧,转向在角落等候的女子,轻轻唤了一声,“梅师姐。”
此女子正是万朗早上在饭堂遇见的那名女子。只见她快步上前,用两根手指,轻轻在华清老人身上的几个穴位点了一下,华清老人一口气顺了,才缓缓停止了咳嗽。随即,女子又那拿出一粒小药丸,轻轻塞进华清老人嘴里,祁长乐端来茶杯,华清老人将药丸吞服,这才止住了咳嗽。
缓过劲的华清老人,朝着那女子拱了拱手,道:“多谢梅姑娘。”
她姓梅,万朗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字。不知怎的,将才这位梅姑娘为华清老人医治的时候,他觉得她身上都闪着光辉,令人无比动容。
随后,华清老人又对大家道:“请大家随我去顶楼,接受阁心的考验。”
一路上,万朗才问了马骄阳,何为阁心。
阁心,乃镇阁之宝。同时,阁心一定已经被赋灵,此灵会一直秉持着建阁时的初衷。因此一个阁心,会本能排斥与本阁心性相悖的人。
万朗心里打鼓,忐忑非常,千辛万苦来到此地,现若与阁心相悖,打道回府,岂不是辜负了杏花村乡亲们的期待。一想到这里,手心便微微冒出了冷汗。
考验的顺序,是根据报道的顺序来定的,万朗理所当然就排到了最后一个。
学子们挨个进出,出来时的表情,五花八门。有喜悦,有疑惑,有悲伤。等待的焦虑,已然显现在万朗紧握的拳头上。
马骄阳一巴掌轻拍在万朗的背上,露出一个自信洋溢的笑容,“别担心。”
万朗这才稳住心神,朝马骄阳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进阁心殿内。
大殿不大,总体成六边形,除了门,其余每一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典籍古书。万朗举头望去,头都望得有些酸。
殿中心是是一本悬浮的书籍,散发着金色光芒。一旁坐着华清老人,他躺靠在一把藤椅之上,身上盖着块白色动物毛的毯子,和他的白发白须一个颜色。
万朗往前走了几步,那书像是自动翻了页。在这寂静的大殿中,书页翻动的声音哗哗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属实吓到了万朗,步伐变得有些迟疑。
华清老人一双形如枯槁的手捋起了胡须,动作有些吃力。
这双手让万朗想起了娘亲离去前的那一双手,不由地有些难受。步伐变得更慢了。
“万朗?孩子,来,过来,到我这里来。”,华清的声音响起,缓慢又慈祥。
听到呼唤的万朗,这才大步踱了上去。蹲在华清身边,然后不自觉地为华清掖了掖被角。然后轻声唤了一声,“爷爷……”,觉得不对,又改口,端正地喊了一声“阁主”。
话音一落,华清便大声笑了起来。说是大笑,却因为没有力,听着有些虚浮。
华清从躺椅上艰难坐直了些,牵着万朗的手道,“孩子,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吧。”
这双手和娘亲走前触感差不多,太瘦了,太瘦了!
华清:“万朗,阳国人?”
万朗点头,“嗯。”
华清:“家里作甚的?”
万朗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讲解了一遍。
华清:“那你来百川阁是想做什么的?”
万朗坚定道:“来学习修灵。”
华清:“具体想学习什么呢?”
万朗一时语塞,随后又道:“什么都想学!”
华清摇头,唔了一声,“可是孩子,人无法做到什么都能学会的。宇宙之大,非你我能一眼望尽的。你再想想。”
万朗有些紧张,思考片刻后,小声道:“想学治病救人之术,想学让村子富饶之法,想学强身之技,想学净化怨灵。”
声音渐微。
华清却道一声好。
华清道:“你知道小孩的抓周吗?”
万朗点头,“知道。”
华清捋着胡须道:“甚好。你应该知道,我们每人都有一个原灵,说不定在千百年前,我们就是一株守候的花,一把挡雨的伞,一封游子的信。一个灵魂经过一世一世的洗礼,会变得逐渐完整,但是却永远不会忘记最初的那一颗赤子之心。”
“所以在每个孩子周岁的时候,我们让他抓周。当然了,他抓到什么,不代表他喜欢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但是能代表在这个当下,他原本的灵魂忠于什么。”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抓上一抓,抓完了,你再告诉我你想学什么?”
万朗正想答一声好,整个人就进入了虚幻的幻境。
于万朗面前的是一幕一幕过去的记忆,和未来无数可能的景象,环绕着他,将他包围在中间。
是秋日麦田丰收的割麦人。
是繁华街头研墨的写信人。
是月港雨中撑伞的执伞人。
是宽宽大河中撑船的渡河人。
是公案之间俯首理事的仕途人。
……
所有景象,一幕一幕,从万朗眼前划过,千般光景,万种未来。
万朗深吸了一口气,抓周吗?
殿外,学子们均是有些躁动。
别的学子进去,顶多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而万朗进去,已经快一炷香了。
马骄阳也跟着不安了起来,两条俊眉深深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