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不到呼吸,但是万朗却从他刀尖的微微颤抖感受到了他的犹豫。想起了棠溪镜对他说的话,定是有不能杀的理由,才能让这个孩子去思考结果,微微松了一口气。
良久,万朗才温声道:“弟弟,我早上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生病了?”
韶宁脑袋一歪,满脸疑惑,手里的刀又远了三分,道:“你怎么知道?”
万朗觉得这孩子心思还真是单纯,笑了笑,“我刚都说了啊!看你脸色不好。”
韶宁哦了一声,随后又将刀近了三分,“你你你,你和马骄阳什么关系。”
万朗如实回答,“我们是朋友啊!”
韶宁闻言,手里小刀一抖,又贴近了万朗的喉结,“哼,坏人的朋友都是坏人!”
万朗明白了,他不喜欢马骄阳,遂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那哥哥不和他做朋友了,和你做朋友好不好啊?”
韶宁一听,心里一爽,遂放下了刀,“说吧,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万朗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了看站在桌上和自己一样高的韶宁,一脸病恹恹。
“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你有药吗?我给你找找。你一个人在这,生病了都没人照顾你。”
万朗这话,半真半假。一半是想找解药,一半是真觉得一个小孩子没人照顾太不容易了。
韶宁捂着肚子,瘪着嘴道,“我经常都痛,药吃完了。姐姐说男子汉,疼也要忍着,不能喊疼。”
万朗皱眉,“她瞎说!生病了就要说出来,要是更严重了怎么办呢?”
韶宁可怜兮兮的瞟了一眼万朗,委屈道:“我,我姐姐会骂我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大滴大滴掉下来了。
万朗赶忙坐在了韶宁旁边,轻轻拍他的背,轻声诱哄,“不哭不哭,你这是什么病,哪里有药,我去帮你找好不好?”
韶宁一边哭一边道:“药,药在我姐姐那里……”,越说,这委屈仿佛越大。
万朗蹙眉,“那你姐姐在哪呀?”
韶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她在南溟岛,她在山下。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她不来陪我。她不要我了……”
然后竟然是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哭声震耳欲聋,万朗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慌忙上前拍着韶宁的背安慰。眼看许久不奏效,才道:“哥哥带你去找姐姐拿药好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韶宁一听,便收敛了哭声,抽泣道:“真,真的吗?”
万朗淡淡一笑,“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下山,然后晚上回来。”
想带韶宁下山是真,想去找解药也是真。
说着,二人便准备下山。怕夜里行路冷,还特地找了一件厚衣服给韶宁披上。
随后,万朗便背着韶宁下了山,走到天梯之时,心道这天梯真折磨人。
一路上,万朗与韶宁聊了许多。这才了解到这个孩子的病,从小到大都有,吃多了,吃少了,吃辣了,吃冷了都会引发此病。万朗想起刘半明本草经里好像有治疗类似顽疾的药方,心想着拿到解药后,定要帮他治上一治。
聊着聊着,二人开始变得熟络。
万朗觉得时机成熟,遂问道:“阿宁,你们甲阁,是不是有很多毒药?”
韶宁道:“嗯,我们有很多毒药的。”
万朗继续问道:“有没有那种,香香的,闻一下就会晕乎乎,浑身酸软,灵力尽失的毒药呢?”
韶宁思考了一下,“有,千里断魂香。”
万朗脚下顿了顿,终于,终于有线索了。心中欣喜,一时激动,把背上的韶宁颠了颠,“好阿宁,这毒药有解药吗?”
韶宁道:“当然有啊,我们阁的所有毒药都是有解药的。不过千里断魂香是最贵的毒药,它的解药也很贵,只有我姐姐和分阁主以上的人才可以拿到。”
也就是说,找到韶宁的姐姐,就有机会得到解药。心里一块大石瞬间落地。
背着韶宁走了许久,韶宁趴在万朗背上睡着了。睡着时嘴里还在不断呓语,“姐姐,宁儿不哭了,宁儿会乖的……”
不由地觉得有些心酸,到底还是个孩子。
下山时,已然天黑。顺着韶宁指的路,来到了一个民家小院。韶宁迷迷糊糊牵着万朗进了小院。
小院漆黑,一盏灯都没有。韶宁却轻车熟路,进了一间房屋。
走进去也没点灯,万朗有些不敢下脚,摸索着前进。
然而突然之间,四周灯光霎时亮起,犹如白昼,晃得万朗睁不开眼。
随着灯光亮起,一道充满寒意的女子声线也随之而来,“宁儿,你不在山上,好好修学,跑下山来作甚?”
万朗适应了几秒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睁眼之后,却是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房间里面,竟然四处漂浮着烛台。数量之多,将万朗团团围住。
平心而论,这一盏一盏烛火漂浮在空中,似是黑夜中飞舞的萤火虫,是不可多见的美景。可是,不知怎的,万朗身处其中,却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宛如已然被极细的银丝勒住了喉咙,下一秒就要死于非命。
万朗一动也不敢动,一头冷汗直流。偷偷瞟了一眼端坐在房屋正中间的女人,身着黑色大袍,烫着金色滚边,霸气又威严。头顶簪着一根长长的发簪,发簪两端各挑着一串精致的金色灯笼。眉宇间英气流转,双目微阖,躺靠在一把木椅之上,一派睥睨天下的姿态。这就是甲阁阁主兼阁首——韶梦。
光看眉宇之间,长得有些像平安。
身旁的韶宁被问话后,支支吾吾,话也讲不利落了。使劲朝万朗身边靠了靠,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万朗的衣角。
韶梦等不到韶宁的回答,不耐烦的蹙起了眉,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微微怒道:“问你话呢!宁儿。”
韶宁小手开始抖动,“姐姐,我……”
万朗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这房间里面的杀气和压迫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道:“梦姐姐。”
梦姐姐!韶梦心里一惊,这个称谓,听起来,怎么让人飘忽忽的呢?
“阿宁他许是吃坏了肚子,听说他药吃完了,我这才带他下山来取药。”
阿宁!韶梦心里又一惊,他什么时候跟宁儿如此亲切了。
韶梦啪地一声拍上了桌子,“韶宁,我给了你半年的药,怎么这就没了?”
韶宁小声咕噜咕噜道:“我……我天天都痛,就一下全吃完了。”
韶梦闻言,脸上青筋暴起。
一瞬之间,屋里的盏盏烛台瞬间开始移动,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