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的话,危承业顿时窒息了,几欲晕倒,他站不住脚,扶住了墙壁,红着眼,茫然的说:“可是,那是谁叫我回来这个村子的呢?”
“是我呀,我收到了你外婆外公想念你的消息,想着母亲和家里的恩怨已经过去十年了,也该在你这里画下句号了,所以想让你回去和他们联络联络感情,我本想陪你一起去的,但你说你一个人就可以了……”父亲也忽然发觉到危承业的状态异常,他沉声问到,“小业,你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危承业扶着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从哪里说起。
而父亲也急不可耐了,他丢下一句话便立即匆匆挂断了电话:“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找你!”
周围的温度变得低了几分,那并不是心理作用,天色仿佛又退回到了黎明之前,那黑暗再次降临了。
危承业忽然有些麻木,他看着四周冷冷清清的,心跳起伏和平常一样没发生什么变化,就像是对一切都看淡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话筒,老旧破败,连接着一条断了的干裂的电话线,原本陈列在屋子里头的小卖部商品通通消失不见,满眼的黑暗的与灰尘,以及久无人气的腐朽气息。
神情恍惚着拿出了垫在电话本下的账簿,每个在此通过话的客人都会在这里写下他的通话日期和次数,以便他们月底去结账,毕竟这偌大的村子里只有这小卖部开通了电话,村里人想要在村里远程外呼的话,只能通过这部电话实现。
可翻开日期最近的一页,上面的时间停留在了1985年3月2日,此后再无下文。
两点水珠打落在账簿上,危承业还是情绪崩溃了,他再回首四周,这哪里还有什么风情温馨的乡村,只剩下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弃村落。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把月来真正经历的都是些什么。
他一直以来都是在废弃的荒宅里焚香入睡,和空气说话,在废土荒田中挖刨和奔跑,吃着野草野果,生食着蛇虫鼠蚁,就着已经快要干涸的污染的三溪河的水过活,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换洗过了,又脏又破。
“呵呵呵呵……”危承业跪坐在地,止不住的悲鸣凄笑,他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又是恐怖的梦了。
他刚才真的打电话给父亲了吗?
父亲真的会来救我吗?
他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谁来告诉我!”危承业对着血月高挂的天空呐喊。
这里的一切都好黑暗,那月亮好像正在吸取着它月色笼罩下万事万物本来具有的颜色,剥夺它们,只剩下黑漆漆的暗。
哇——哇——哇——
那乌鸦的声音又来了,由远及近,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怪异难听的笑声向他步步紧逼。
然而,就在那不明生物由人皮包裹的三脚鸟足来到危承业身后不到一步距离时,危承业却不知何来的力气和勇武,猛然回首了,直视了那张面目可憎的怪鸟脸庞,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阿弥多婆夜……”这是他在和瘦狗他们遭遇怪鸟袭击时,他从他遇见的那座林中小屋中得到的咒语。
咒语的具体内涵是什么,危承业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从他和林中小屋的老板做了交易之后,咒语就深深刻印在了脑海里,仿佛化为了本能,他不需要知道含义,就像婴儿哺乳的本能,只为了求生而动。
听到危承业口中颂念的咒语,怪鸟那张令人生厌和恐惧的怪脸上浮现出了惊怒的神色,身体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变得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不甘的冲危承业发出咆哮,它口中腥臭的口气随飞溅的唾沫一起吹过危承业的正面。
可是危承业就像进入了一种机械的状态,只要生命不息,就不受任何影响的持续吟唱。
天边的血月也为之动摇了,它吞噬万物的速度加快了,就好像一个饿疯了的、贪婪的但又想逃命的亡命之徒,它想最后再吃一大口食物就立即离去。
可一念之差造就的结果却是可以预见的,那天边的红月忽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天空连接着地下的一切景物都出现了不正常的抖动异常,从波浪转变成幅度更大的起伏波纹,最后扭曲到抽象,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怪鸟也陷入了这阵现实扭曲的波荡之中,唯有陷入无意识状态的危承业好像独立于这灾难之外,平静安详的持续诵念。
怪鸟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那未知存在的引力,它不甘心就如此消失,在身形完全随时空一起扭曲混沌之际,它还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伤害到了危承业的脑袋,从对方本就受伤的地方再次重创了对方一次。
危承业应声而倒,而血月和怪鸟也同时消失了,此外,还带走了这片荒废村庄的生机与色彩,现场一片黑暗,唯独危承业这样的异彩倒在黑色焦化的土地上。
在这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危承业的父亲和搜救队赶到了这里,震惊于此地奇异的景象,为这毫无生机的黑暗土地感到深深地不可思议,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危承业被救下了,送医抢救,最终性命无忧,但神经中枢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出了丢失记忆外,他会逐渐呈现出类似渐冻症的状态,慢慢失去对四肢的掌控能力,到后面甚至连面部都无法动作,彻底瘫痪,但当然,可能在这之前,他会先失去了对肺部的控制能力,“忘记”了如何呼吸,死于窒息。
等到危承业再苏醒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从那村子里活着走出来的。
“你外公外婆所住的村子,其实早在十年前就神秘废弃了,村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相当古怪的是,那座村子并不与世隔绝,可却没有多少人听说过那座村子,听说过住在那里的人,你所遇到的都是幻觉。”当年危承业第一次接触到玄密组,那个玄秘探如此询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记得那个地方,又能独自走到那片土地的吗?”
危承业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住在那里的怪物用意念指引的我,至于为何只迫害我的原因,我想大概是我的母亲曾放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