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城内城外,各施手段,有来有往,互呈机锋。
不过,在此刻,却有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这个角落,便牛首山的深山丛林。
天降小雪,雪下得不大,却冰寒刺骨。
牛首山的丛林之中,刘繇躺在用树枝杂草搭成的床榻上,高烧未退。奄奄一息。
伤口已经发炎开始化脓。
箭伤位于左肩,并不致命,但是,由于受伤之后四处奔波,身边又没有带着医者,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现在开始感染了。在这个时代,这种伤口的感染是很容易要人性命的。
“悔不听陶飞扬之言!”
刘繇的心中无限感慨,后悔不已。
此前,陶应曾让邓展带话给刘繇,让刘繇重用太史慈为主将。当时刘繇并不以为然,还暗中揣测陶应心存不良,想要离间自己与下属之间的关系。
直到丢了秣陵,身负重伤,被孙策撵得四处亡命,这才知道太史慈的忠勇和过人的胆略。
挥了挥手让太史慈来到眼前,拉着太史慈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若早用子义统军,何至今日。”
顿了一下,又道:“如今天寒地冻,又缺医少药,老夫这一次是很难熬过去了。唯一放不下的是小儿刘基,若有可能,还请子义护得小儿安全……”
“将军不必担心。”
太史慈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孙策大军已经退走,仅有孙河带三千人马在山外监视咱们,这说明陶飞扬已经出兵牛渚了。若是陶飞扬能打败孙静,咱们便可出山了。只要能出山,便能找到医者为将军治病。”
“难啊!”
刘繇苦笑一声道:“子义不必安慰老夫。陶飞扬虽为少年豪杰,但毕竟兵力不足,又缺少征战经验,怎可与江东猛虎孙坚手下的那些百战宿将相比。
不用说前来救援,恐怕连长江都渡不了。孙策的堂父孙静,不论兵力或作战经验,都要远超陶应。”
太史慈闻言默然无语。
实际上,太史慈心里也是认为陶应打不过孙静的。此前所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刘繇罢了。
不过,就在此时,却有一位亲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到了眼前,便对刘繇抱拳行礼道:“禀报将军,山下有一人,名叫邓展,前来求见刘州牧和太史将军!”
“邓展?”
刘繇一听是邓展,顿时便又有了力气,让一旁的儿子刘基扶自己坐起来,开口说道:“快带邓将军来见我!”
少顷,邓展在亲卫的带领下来到刘繇所在的简易窝棚。
来的不止一人。
而是三人。
其中两人是背着药篓的年长之人,一看就是……医者!
见面之后,邓展便对刘繇道:“我家主公得知将军受伤而被困山中,特命邓某带了两名良医前来救治。”
“陶应?”
刘繇有些奇怪,便又问道:“陶将军远在历阳,又如何这么快便知道本将受伤被困?”
“莫非刘将军还不知道?”
邓展诧异地说道:我家主公在牛诸大捷,全歼孙策的水师,如今就在芜湖城中,离此不到二百里。”
“什么?”
刘繇惊得睁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邓展道:“而且,邓某此番上山,发现孙河营地中的人马已经不多,其主力必是被孙策调去芜湖与吾家主公作战去了,邓某大概估算了一下,其兵力应该不会多于两千。区区两千人马,根本不可能封锁得了这方圆数十里的山区,要想出山,并非什么难事。”
“这就好了!”
刘繇高兴得想要站起来,却被太史慈轻轻按着道:“将军莫急,小心挣破了伤口。”
说罢,便又转头问邓展道:“陶将军让邓将军来此,只是为了送医者来给振武将军治伤么?”
“太史将军还有多少可用人马?”邓展不答反问。
“仅剩两千三百余人。”太史慈道。
“无妨。”
邓展道:“邓某来时,得知于糜将军躲在紫金山中,已经收拢逃散的军卒一千六七百人。若能联系得上,便有了近四千人。
吾主所聘军师郭嘉,有一计在此,若操作得当,可助刘将军报仇雪恨,再复州牧之职……”
“且慢!”
刘繇闻言,及时地打断了邓展的话。
然后,转身对太史慈等人道:“老夫折腾半载,时至今日,始知自己并非勘乱之才,如今已心存退意,不复当日壮志。
安东将军少年英才,能征善战,体恤百姓。实乱世之明主也,尔等可助之,勿违老夫之意。”
“将军……”
太史慈也知道刘繇说的是对的,但终究是有些不忍离去。便又劝道:“将军休要妄自菲薄,待吾等与陶将军联手击败孙策,再归将军帐下。共图良策。”
“此言不妥。”
刘繇摇了摇头道:“吾知子义忠勇,然,乱世之中,若是才德不足以配位,必会反噬自身。吾意已决,毋须多言。”
太史慈见刘繇心意坚定,这才再次向刘繇施礼应喏,并让邓展所带良医为刘繇疗伤。
然后,又转过身来,问邓展道:“郭军师想要吾等如何做?”
“军师有书信一封,太史将军一看便知。”
邓展说罢,便将一封书信交给太史慈。
太史慈接过书信,取出里面的布帛,仔细看完之后,忍不住大赞道:“真良策也!”
说罢,便传令麾下将士,依计行事。
……
当天晚上,太史慈便带着刘繇父子,以及麾下将士两千三百余人,于夜间悄悄离了营地,避过孙河的斥候哨探,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紫金山中。
在紫金山中会合于糜收拢的一千六百余人,休整了一天,对失去编制的残兵进行重新整编。
由于太史慈在军中威望甚高,军士们尽皆服膺。
又听说了陶应牛渚大捷以及军师郭嘉的计划,原本低迷的士气便又振作了起来。
随后,便在第二天晚上,悄然行动,隐介藏形,潜行到了长江边上。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
点燃了三堆篝火发出信号,周平的船队很快就按约定靠了过来。
随后,太史慈率全军登船,逆水而上,消失在烟波浩淼的长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