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有些破碎,可慕长情到底是听到了,他眸色沉下,看了一眼崖下,忽然就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一掌击退近身的刺客,身子一翻,竟直接跃了下去。
殷洛心中大惊,身子以急剧的速度下滑,而眼前人的眸却格外清晰。
“为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暗哑、低沉,甚至带了一丝颤意。
慕长情拥着她,将右手的匕首,往崖上刺去,匕首一路下滑,在崖壁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却也因此减缓了两人下滑的趋势。
“因为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
慕长情紧紧拥着她:“抱紧我,相信本王,我们都不会死。”
殷洛没有再说话,她知道他右肩受了伤,此刻右手的匕首需要承载两个人的力量,已经是极度耗费体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减轻他的负担,不让他分神。
手臂环紧了他的腰,殷洛抬眸看向四周,夜色很浓,视线其实并不清晰,但崖壁四周的洞穴却极多。
两个人下滑许久,趋势终于停了,殷洛看向一片漆黑的崖底,终究是决定放手一搏。
“王爷,这四周洞穴很多,我们找一处容身之所,应该并不难。这崖壁陡峭,夜又黑,上头的人,未必就找得到我们,也许撑到天亮,能等来救我们的人也说不定。”
慕长情看了看四周,离他们身处不远的地方,的确有一处洞穴,虽然小,但是容纳两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看向殷洛:“你可以?”
殷洛看了看壁上突出的岩石,点了点头道:“挂在这里,未必撑得到明天,摔下去,也只有粉身碎骨结局,若能爬到洞里,是唯一的求生路,我相信我可以。”
慕长情沉思半响,应道:“好,不过需得做一条带子,以防滑落。”
殷洛点了点头,慕长情看着她道:“你来,本王抱着你。”
将外袍褪下,撕成长长的带子,打成结,确定足够到达洞穴了,殷洛将其中一头捆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则系在慕长情的腰上。
“好了。”她松一口气,看向他,慕长情又道:“本王怀里有匕首鞘,你用它插进崖壁的缝隙里,再爬。”
殷洛点了点头,从他怀中取出匕首鞘,这才寻找到支点,往洞穴处爬去。
前世,她做训练时,岩壁爬过不少,这里虽然位处不同,但好在她胆大心细,几次凶险之后,竟真的爬了上去。
在洞穴中成功找到了一块大石头,殷洛又将腰上的长布接长了一些,拴在了石头上,另一头则在自己腰上,这样一来,等于一个滑轮,便请便了许多。
慕长情开始往上爬,借助了殷洛的力气,爬起来轻便许多,最终,也成功进了洞穴之中。
他整个身子往崖壁一靠,身子似乎有些失力一般,殷洛知道他肩膀有伤,急忙问道:“王爷,你身上带药了吗?”
慕长情伸手从怀中摸了片刻,取出一个药瓶来,自己直接撕开伤口的部位,洒上药,愣是没吭声,但殷洛知道这药上上去绝对痛,因为他放在右腿上的手分明指节突出,显然是在忍着疼痛。
他肩上的伤,是直接被长剑贯穿的,背面的后肩也需要敷。
殷洛看他又去撕后肩的衣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药瓶道:“我来吧。”
手指碰到他后背的衣服,这才发现,衣服竟全被鲜血浸透,因为黑衣看不出来,所以殷洛一直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如今,看到那么多的血,还有深入骨髓的伤口,她眉头拧起,将药洒进伤口,明显感觉到慕长情身子一颤,他旋即撕下自己裙摆上的一块布,直接将他伤口包扎了起来。
慕长情深吸口气,看她动作娴熟,扯开一侧嘴角道:“看不出来,你一国公主,竟还会这个。”
殷洛看了他一眼,将布利索打结,道:“我会的可多了,有的你想也想不到。”
慕长情看了看她,眸光眯了起来,恍若是重新审视她一般,落在她的脸上半响没挪开。
殷洛触到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开口道:“贺仁贺心发现王爷不见了,势必会来找,只是夜里光线不好,他们未必就会找到这里,所以王爷可得坚持着,千万别睡了过去,你若是就这么睡着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慕长情勾起一丝唇角,淡道:“放心吧,本王会熬过去。”
殷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头,外头风声很大,也很黑,除了风声之外,是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的。
他们不能喊,一喊未必招得来自己人,却必然会招来敌人,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等。
慕长情的视线落在殷洛身上良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突然出声道:“你为什么讨厌本王?”
殷洛一怔,转眸看他。
为什么呢?
是因为第一眼醒来,看到的人是他?还是因为第一个伤害她的人就是他?亦或是,他长时间的刁难折磨,让她对他心存厌恶,成心想要膈应他?
“我从不会主动讨厌一个人,事实上,我也不存在讨厌王爷,不过是因为王爷成天算计我的性命,我力求自保而已。”
殷洛抬起头来看他,眸光清淡得犹如一波水光,慕长情凝着她半响,身子更加懒散的往身后的崖壁靠去:“本王没有算计你的性命,本王若真想要你死,你绝对不可能多活一刻。”
殷洛眨了眨眼睛,倒是并没有惊讶:“不想让我死,却让我生不如死?”
慕长情的眸光瞥过自己的右肩,重新看向她:“到底是谁生不如死?”
殷洛扫过,挑了挑眉,道:“我没让你救,是你自己要救,可怨不得我。”
慕长情眸光一顿,旋即竟失笑起来,他鲜少真正笑,这一回,却似乎是带了几分笑意:“果然,最毒妇人心!千军万马也不及你的毒舌,本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没有被人杀死,却足以被你一句话气死。”
殷洛面无表情:“我说的是事实。”
慕长情看了看她,眸光凝了下来:“你这个女人,真是狠心,小小年纪,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狠劲。”
殷洛看了看他,道:“自然是从你那里学来的,若不是你,我现在可是在皇宫当我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是么?本王看,未必吧?”
慕长情勾起一侧唇角,笑意有些冷,“月樱王朝虽然看似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但其实,国库早已空虚,前朝更是纷争不乱,如果本王的消息不错的话,你的父皇很快便会将你下嫁给你月樱王朝第一首富,阡陌余,用你的聘礼,充盈国库。”
殷洛没说话,她不是聂倾城,自然对月樱王朝的事一无所知。
慕长情接着道:“本王虽然是兵临城下,却给了你月樱王朝十万金子做聘礼,这个数,足以让你月樱王朝起死回生。”他看着殷洛,眸光深幽如潭,“十万金子,换一个公主,这是普天之下最贵的聘礼,足以配得上你第一美人的名声,月樱王朝,不亏。”
殷洛垂下眸光,“那又怎么样?逼迫和自愿,千壤之别,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慕长情抿起唇角,“终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
殷洛勾了勾唇角:“那我便拭目以待。”
*
洞里的时光很难熬,尤其是对慕长情来说。
他身负重伤,血流过多,殷洛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也猜得出,他的脸色必定苍白,因为他的唇已经恍如结了一层霜,难看极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话越来越少,到了后面,慕长情已经不说话了,殷洛唤他的时候,他只能半垂着眸子,证明自己还醒着,而估摸时间,眼下子时都未过。
虽然说,这个人是死是活与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也许他死了更好,但这一切,只能放到以前。
她殷洛虽然做事决绝,从不拖泥带水,但是情义两个字,却格外看重。
他救了她的命,于情于理,她都该还他一命!虽然,她刚刚,本不需要他救,甚至可以说,是被他连累得摔下悬崖。
“王爷,你还听着吗?”
慕长情的眸子已经闭合,殷洛探手过去,他的呼吸虽然有,却十分微弱,而且,喷出的气很热!
他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色,因此殷洛根本就没察觉他竟发着高烧!
手指探到他的颈脖,烫得不行,殷洛扣住慕长情的肩膀摇了摇:“王爷……王爷?”
没有任何回应,慕长情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得可怕。
殷洛松开手,本是打算看看外头,找别的方法,可是手刚拿开,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倒了下来,她不得不扶住,而与此同时,她才感受到他身上火热的体温,几乎要将人烤熟。
再等下去,他必死无疑!
将慕长情放倒躺下,殷洛抬眸看向崖顶,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已经这个时间了,军营里的人一定发现了慕长情和她的失踪,只要军营派了人出来,那刺客也许逃走了也说不定!
一命抵一命,慕长情因为救她才受伤,如果她此举引来刺客,死于非命,那全当还他一命了!
殷洛决定好之后,当即不再耽搁,从腰间掏出了枪,加进了两颗子弹,朝天连开了三枪。
震天的声响在深夜格外轰动,不久之后,崖上便传来了动静,却不是刺客,而是援兵。
殷洛看着贺心贺仁协力将慕长情弄上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
慕长情被救回之后,整个大营都乱了起来,十几个人守在营帐外头,寸步不离,御医在为慕长情处理好伤口之后,告诉众人,慕长情只是失血过多,多睡几日便会醒来,并无生命危险,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慕风焰亲自守在营帐外,等得知慕长情无恙,这才吩咐众人散去,等到别人都走了,他这才将眸光投向殷洛,追问道:“洛洛,你有没有受伤?”
殷洛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今晚没有如约去见皇上,殷洛失约了!”
慕风焰摇了摇头:“你能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洛洛,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你们?”
殷洛摇了摇头:“不知道,来人各个武功高强,不过不是针对我,是针对晋王的。”
慕风焰一怔,眉头蹙起:“针对皇兄?”
他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一拍脑袋道:“哎呀,算了,这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一时也理不清线,洛洛,你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赶紧去休息,瞧着都憔悴一圈儿了!”
殷洛摸了摸脸,看他焦急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好。”
慕风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宫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殷洛看他走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营帐,转身走了进去。
慕长情还在睡着,贺仁贺心守在里头,殷洛走近,伸出手来,探向他的脖子,发觉他已经退了烧,她这才放下心来。
“王妃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守着,王妃只管放心!”
殷洛看了看贺仁贺心,点了点头,裹了衣袍出去。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已经是深夜,殷洛也累了,素衣服侍她睡下,正要熄烛火出去,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吵闹声。
“让开,我要见聂倾城!”
这声音尖锐刺耳,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素衣抬目看向殷洛道:“清歌姑娘一定是为了王爷受伤的事情而来,奴婢去告诉她王妃您已经歇下了?”
殷洛挑开帘幔:“不必了,让她进来。”
素衣出去通传,很快叶清歌便独自一人进来了,她脸上怒容未消,看见殷洛,劈头盖脸便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表哥为了你受伤,如今他重伤昏迷,你非但不在他身前陪着,还有心情在这里睡觉!简直狼心狗肺、冷血动物、蛇蝎心肠!”
殷洛挑起眉头看她:“我与王爷如何,是我与王爷的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如果清歌姑娘深夜造访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便请回,我累了,需要休息。”
叶清歌听得眸子都能喷出火来:“你还睡觉?你就是一个没心的女人,亏表哥还这么对你!”
殷洛拧起眉头,看向一旁的素衣道:“送客。”
她转身往榻上走去,叶清歌见她竟说一不二,立刻便话锋一转,挡开素衣,上前一步道:“你说,你怎么才能离我表哥远一点?”
殷洛脚步顿下,重新回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叶清歌脸色有些涨红,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喜欢我表哥,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殷洛抬起下巴,淡淡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府里的人都知道。”
叶清歌脸色顿时又是一红,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表哥,既然这样,你没必要留在我表哥身边,你开个条件,怎么样你才能离我表哥远一些?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帮你做到!许配名门公子,一生花不完的银子,永生享乐不尽,我都可以为你办到,或者,送你会月樱王朝,继续当你的公主,都可以,条件随你开!”
殷洛听完,看了看叶清歌:“正如你所说,我从前是公主,你能说的这些,与我而言,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清歌姑娘觉得,这算得上幼惑的条件?”
叶清歌一怔,旋即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就算我有想要的,清歌姑娘你也给不起。”
“有什么我给不起的?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叶清歌一定办得到!”
殷洛看着她良久,提起步子,缓步走到她面前道:“我要王爷的心,你给得了吗?”
叶清歌一怔,顿时脸色涨红,恼怒不已:“聂倾城,你这个坏女人!不知羞耻,明明跟皇上*,偏偏霸着我表哥不放,你按的什么心?”
“我就是坏女人啊!”殷洛理所当然的道,“我觉着别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我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尽握手心,这种滋味,妙极了,清歌姑娘,你说是不是?”
“你……你……”
叶清歌指着她,一连说了两个你字,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见识过殷洛的本事,这一次自然不会再自不量力。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她看着殷洛恶狠狠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殷洛看着她愤怒的眸色,好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忽而道:“清歌姑娘,奉劝你一句,王爷拿你,只是当妹妹对待,全府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纵你*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他的亲人,是故人托付的人,他照顾你,是他肩负的责任,但你不要将这责任当成你肆意的资本,否则,你只会与他走得更远,直至有一天,你成为他什么都不是的谁。”
“你闭嘴!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别以为表哥为你受了伤,你就有多么了解他,我跟表哥在一起那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他疼我,可不仅仅只因为我是他表妹,说了你也不懂!”
她瞪着殷洛,“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在王府待不下去。”
殷洛垂下眸光,淡淡道:“既然表小姐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我随时奉陪。”
叶清歌看了看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殷洛见她走了,朝素衣挥了挥手道:“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素衣看了殷洛一眼,劝慰道:“王妃不必忧心,清歌姑娘虽然脾气刁钻,但到底要顾及王爷,不会做得太过分。”
殷洛抿起唇角:“无妨,我既然劝过她不听,日后她得了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是我造成的,也与我无关。”
素衣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她的心思越发难懂,甩了甩头,只好行了一个礼,自行退下。
慕长情受伤,接下来的狩猎活动自然是不能参加,倒是因为他的受伤,慕风焰得了更多见她的机会,别提多高兴。
这天的比试,以一些家眷富家子弟为主,不过慕风焰还是去偷偷猎了一只兔子回来,送给殷洛当礼物。
殷洛从前对小猫小狗的就不感冒,兔子自然也提不起多大兴致,但是看慕风焰当时分明捡到宝一样的捧到她手上,她不好拂他的意,便收了下来,找来一个小笼子将它养了起来。
慕长情是第二天下午醒的,醒来之后一切安好。
御医用的是最好的药,虽然尚不能下地,但是再过个几天,下地是没有问题的。
他昏迷的时候,殷洛去看过他好几次,倒是他醒了,殷洛一直没有去。
慕长情醒来第二天,贺心来请她,殷洛这才不得不再一次去见他。
因为遮着面具,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个情况,不过他功夫底子厚,康复起来,自然无大恙。
殷洛进来的时候,慕长情正坐在榻上看奏折,贺仁在一旁陪着,见到她进来,慕长情没有抬头,直至将手里的那份奏折批阅完毕,交给贺仁,这才看向殷洛道:“听贺心贺仁说,那天是因为听到震天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这才依着声音找到了我们的所在地,当时只有你清醒着,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殷洛见他一见面,谈的是这个,缓缓摇了摇头道:“那声音我也听到了,离得很近,因为当时发生在瞬息之间,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去无踪,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长情视线微凝,良久收回视线,看向一侧的贺仁道:“你们下去吧。”
贺仁与贺心对视一眼,急忙离开。
两人都走了,营帐内便只剩了慕长情和殷洛。
慕长情朝她伸出手来,殷洛看了一眼,没动,只是站在那里:“王爷想做什么?”
“下来走走,你扶我。”他掀开被角,抬起眸光,看向殷洛,等着她的行动。
殷洛顿了一下,这才上前,扶起他的手臂,将他搀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久没活动,身子发软,慕长情身子一沉,殷洛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臂,道:“你慢些。”
慕长情低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放慢了速度,这一回,倒是走得正常。
“本王当时虽昏迷着,但却不是全然没有意识,那声音,分明就是在我们的洞穴发出的,你解释一下,怎么做到的?”
殷洛看他一眼,倒依旧镇定自若:“你这是要拷问吗?”
慕长情眸光一顿,道:“算是吧。”
殷洛沉默了片刻道:“那只不过是一种特殊信号,跟烟火差不多,所以,才有那样的声音,那是我们月樱王朝皇室才有的东西,独有的求救信号,当时你昏迷过去,为了让人找到我们,我才用了这个法子,不过,因为是月樱王朝独有的东西,所以,我不方面说细节,只能讲这么多。”
慕长情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
他让殷洛将他放到椅子上坐下,继续又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那天训练场受的伤,以及后来脚崴伤。
脚崴伤得了他的良药,第三天之后便奇迹消肿,早就已经不疼了,倒是那天受的伤颇多,但都是一些皮肉伤,所以也算不得痛。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慕长情点了点头,“既然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就搬到这里来住,你说过你最会演戏,可不能只演一半。”
“王爷是在警告我跟皇上走得太近?”
“你是本王的王妃,在本王养伤期间,陪着本王,寸步不离,是不是更显恩爱一些?”
他的声音明显是冷了几分的,殷洛挑起眉头,倒是真的不明白:“王爷权倾朝野,又何须演戏给别人看?我只是一个小国公主,起不了什么作用,王爷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本王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过问。”
他翻脸倒是比翻书还快,之前对她还算有那么一点正常人的交谈方式,可这也不过是伤病醒来,老毛病竟然又犯了!
殷洛将脸撇开:“成,王爷的要求,只要能换得来我在王府的太平,我自然照做。”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坐在那里的慕长情,直接就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慕长情分明是不料她翻脸的速度比他还快。
“自然是拿我的衣物来,王爷命令,从今天起,我要寸步不离王爷!”
说罢,她便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出去。
慕长情眸色有些沉,贺仁贺心一进来便感觉到了,知道必然又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他们二人也识趣的没有打扰,却在片刻的宁静之后,忽然就听得慕长情吩咐道:“把那只小白兔烤掉,给本王当晚餐,然后再去抓一只,放进去!”
“呃……”这是什么命令?贺仁贺心面面相觑。
“不必了,你们下去。”
这两道命令都有些莫名其妙。
贺仁贺心识趣的离开,慕长情伸出手来,撑起额头,只觉这一病,脑子都烧坏了,头昏脑涨,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殷洛的速度也快,天还没黑,就已经搬来了,一同来的,竟然还有那只兔子!
殷洛让下人将装兔子的笼子放下,自己亲自取了一些青草喂它,神情专注,格外认真。
慕长情看了一眼,撇开视线,淡淡道:“今天新来的奏折取来,本王要批阅。”
殷洛闻言,看了看四周,发觉营帐内无人,方知他唤的人是自己。
不过,她却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将奏折取给他,反倒是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勾勒须臾,便拿着纸张到了门口,吩咐贺仁道:“找个人,按照这张图纸把这个做出来,王爷急用。”
一听说是慕长情用的,贺仁饶是不知那是什么,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办了。
时间超级快,半个时辰不到,一个成形的小木桌便已经被送了来。
殷洛一看东西送到,原本还给慕长情拿着奏折的手,忽然就将奏折往书桌上一掷,几步路走到门口,从下人手里接过小书桌。
这东西简单,能工巧匠一看就会,所以很省力气。
慕长情一直不知道她之前画了什么,这会儿看到成形的东西,只一眼便明白了什么,看向殷洛,眸色有些沉。
殷洛挑起眉梢,将桌子的四只脚展开,往慕长情身前一放,高低,大小,宽度,无一不合适,她随即又将没批阅的奏折往书桌一角一放,道:“这样,王爷就可以安心批阅奏折,而不被人打扰了!尤其是,这样既满足了外人眼中我们俩共处一室的恩爱,又满足了你我二人演戏的疲倦,一举两得!”
她说完,便打了个哈欠,自己躺到地上的地铺,裹住被子,一翻身,睡去了。
慕长情看了看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前小桌子上堆成山的奏折,眸中波涛汹涌,却到底,只落成重重一笔朱砂墨,滴在白纸黑字的奏折上,分外醒目。
这晚,殷洛自然是睡了个好觉,倒是慕长情,批阅奏折到深夜,吩咐贺仁将批好的奏折送去给慕风焰,又处理了一些别的事情,这才得以休息,而彼时,天已接近放亮,换言之,他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殷洛这一觉倒是睡得很舒坦,没有任何不适。
一早起来,见慕长情还在休息,她便没有打扰,直接出了营帐,打算去给小白兔取点萝卜吃。
刚转过几个营帐,快要到厨房的时候,迎面忽然走来一人,那人穿着藏青色的袍子,一身华贵,长眉入鬓,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很精锐的长相。
殷洛不认识他是谁,已经提前择了另一条路避过,可是那人看见她之后,却也跟着她绕了道,硬是同她碰上。
“三嫂,好巧,能在这里遇见,不知三嫂是去那里?”
殷洛抬起头来,其实心里是有些生厌这种刻意接近的人的。尤其是,第一眼,这人便给她一种精明的感觉,映象并不好。
她打量了一眼来人,眸光沉下道:“去厨房,王爷也去吗?”
他称呼她为三嫂,自然是哪位王爷。
那人爽朗一笑,不计较殷洛话语里的不待见,道:“三嫂别误会,只因三哥近来受了伤,弟弟我无法探望,听闻三嫂这几日一直与三哥一处,今日偶遇,所以想问问三嫂,三哥近况如何?”
“他很好,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那人又是一笑,道:“看来三嫂对允泽有些误会,允泽与三嫂初见,若是有什么惹恼了三嫂的地方,还请三嫂见谅。”
殷洛抬起头来看他,道:“你也说了是初见,你身边没有半个人,我身边也没有,你又从哪里知道,我就是聂倾城?这只能说明,你要么,就是故意跟我套近乎,要么,就是一开始就预算好了的。我对心机深沉的人,没有交好的兴致,失陪。”
她转身便从他身侧离开,慕允泽忽然伸出手去,再次唤了一声殷洛,似乎是想拉她。
殷洛动作快,脚步一移,身字一转,便避过了他的手指,只余衣摆拂过他掌心的温度。
慕允泽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收回空落的手,脸上的笑忽而变得耐人寻味了些。
殷洛去厨房取了萝卜回来,却并未找到铁笼子,一问才知道,刚刚叶清歌看兔子可爱,便向慕长情讨要了去,这会儿,兔子已经到了叶清歌手里了。
若是别人那里,也就罢了,却偏偏落入叶清歌手中,对这样一个虐待下人的女子,殷洛不觉得她会疼爱一只兔子。
让素衣去打听过叶清歌的位置,她立刻便赶了过去。
是一处小溪流下的小河,她们立在溪流和小河水交界的地方,河水清粼见底,叶清歌正带着贴身婢女蹲在小河边,银铃般的笑声从她们口中传出,悦耳极了。
走得近了,这才发觉,两人蹲在那里的缘故,竟是在折腾她的小白兔,不止如此,她们的笑,也是因为它!
兔子很怕水,她们却将它的头时不时的往水中送,远远一瞥,小白兔已经奄奄一息,殷洛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小白兔到底是慕风焰送给她的,却被这个天高地厚都不知的丫头随意玩弄,她顿时气急了,直接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快走两步,一下子从身后扣住了叶清歌,同时将簪子抵在她的脖子上道:“把小白兔还给我。”
叶清歌身形一颤,听到她的话后,反倒竟镇定了几分,将小白兔往殷洛身前一扔道:“给你就给你。”
因为接小白兔,手指自然松开,叶清歌立刻站起身来,对着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两人猛然出手,一左一右扣住殷洛,直接就将她往水里推去。
所谓关心则乱,殷洛一心想着救兔子,一时不擦,竟被她们着了道,“噗通”一声落水声,她急忙起来,这才发觉,怀中的小白兔竟不知何时,已经断了气。
叶清歌和她的丫鬟站在岸边,看她一副落汤鸡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殷洛的脸色道:“不就是一只兔子吗?你至于么?回头我让人去给你抓十个一百个,让你养一屋子,不过,你当真是为了兔子么?还是为了送你兔子的人?”
河水并不深,只是及胸而已。
殷洛一言不发,捧着兔子上岸,叶清歌见她起来,急忙就往后退,一边退一边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也绝对不会傻到送给你打!”
说罢,便拉着自己的丫头往回跑,边跑边回头来看殷洛,露出银铃般得意的笑声。
题外话:
稍后1点左右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