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此时的青雅心里却倍感焦急。希望浣语能快点将琴谱来拿,却又担心羽菲看不懂那盒子里的琴谱。这种怀抱着希望,同时又兼有失望的心情,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将青雅折腾得够呛。
终于,当浣语拿着上了锁的木盒出现后,青雅将还难以平复的心情慢慢压下,努力控制着双手不颤抖,从颈项处拿出一把挂在红绳上的小巧钥匙。
当锁扣打开后,青雅便怀着复杂的心情将盒子里的琴谱交到羽菲的手上。羽菲见青雅将保存地此般严密,且又如此慎重将琴谱交到她手上,心里对这琴谱也好奇了起来。
在没真正看到这琴谱时,羽菲曾推测过它或许是份已去高人的遗作,所以青雅才会如此重视。可当真正看到那略有些年代的五线谱时,羽菲怔住了。
怎么可能?!这不是现代才有的五线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异世,这里的琴谱她又不是没见过,根本不是这样的!
“雅王妃,这是哪位大师所作?!”这边,羽菲脸上淡然的面具已然崩塌,就连声音都出了些微变形。
“苏姑娘识得这琴谱吗?!”那边,青雅温雅的气韵也已消散,竟失态地握紧了羽菲的双手。
许是受了青雅激动表现的影响,她此时倒是慢慢拾回了些礼数,“是,小女子曾与家母学过这五,琴谱。”
但与羽菲相比,青雅在得知羽菲竟识得这琴谱后,性子倒是更热情了,之前那副高雅却带着疏离的态度早已不知被抛到了哪里去。
“苏姑娘,如果你不觉得我唐突的话,现在可否将此谱弹于我听听?”虽说是疑问句,但那双紧紧握着羽菲的柔荑却显出主人的热切,实在令被请求都不好拒绝,但羽菲却是有自己的难处。
“雅王妃,这琴谱对小女子来说过于深奥了,可否让我带回倚舞楼呢?”虽说羽菲确是有着学琴的底子,但面前这份五线谱对她而言,真的是难了些,要她现在就弹奏出来,确实是不可能。
青雅的一腔热情在羽菲的婉拒下湮灭了,但也正因如此才让她稍稍激动的心情有了平复的趋势。是她太着急了,可这又怎么怪得了她呢,毕竟这琴谱至今无人能识啊!
“无妨,咳咳,苏姑娘就带回去慢慢看吧,只要能弹于我听便好。咳咳,咳咳。”正说得好好的,青雅咳嗽地便厉害了起来,而这也正是青雅今日不得不改与羽菲见面地点的原因。
虽说赫王爷对青雅是有求必应,但那前提却必需是她安好,今日能与羽菲见面已是雀成赫的最大让步了。
因为青雅的病情似乎加重了,所以羽菲只得匆匆告辞,而青雅对此虽有不满,但却无可奈何。最后只得与羽菲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方才让浣语带羽菲离开赫王府。
羽菲回到倚舞楼后便吩咐楼里众人,如果不是遇到紧急事情,这几日皆不得去打扰。而她则是呆在了厢房内,一遍又一遍地细细研读那五线谱,最后更甚者是将它转化成这里的琴谱写了一份出来。
写出来的当日,羽菲便吩咐音儿将它送去赫王府交于雅王妃,希望能解了她的思谱之心。其实对青雅如此痴迷于乐礼之中的感情,羽菲是不太能理解的。
但与她交谈的那份令其心情沉静,使人心安的感觉,羽菲直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来。为此对青雅,羽菲心里是佩服的。只因她是真正的淡然处之,心无旁鹜,否则如何能令在其身边的人感到如此舒畅呢。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里,真正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母亲外,羽菲还从未遇到过。也或许是这样,她才想在能力范围内,对青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因那个困于一方院落的温雅妇人,她并不快乐。
赫王府里,自青雅收到从倚舞楼送来的琴谱后,她便再也不能静心地躺在床榻上了,而她的执意起身也令浣语忧心不已,“王妃,您真的现在就要弹吗?您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虽然浣语尝试着阻止青雅起身,但却未能如愿。直到青雅双手触摸上了琴弦,浣语还是不停地劝解着,“王妃,您就算不为自己,也为王爷想想呐,要是王爷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可得怎么心痛啊!”
摆摆手,青雅虚弱地打断了浣语的担忧,“浣语,无妨的。”
自己的身体状况,青雅又怎么会不清楚呢。只是休息再久,这个病怕是也好不了了,那么她又怎么能继续如此浪费这光阴呢。
从来,青雅都不去想自己究竟离开了青国多久,也从不深思自己还能在雀南国呆多久。只是守着琴弦,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看着时间流逝,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曾以为,她的一生就将如此而过,谁想在嫁入雀南国这第23年,竟让她遇上了识得此谱的女子!
竟是她遇上了!真的是她遇上了!所以,她的离国远嫁,她的婚配,她的一生,只是注定而为,是吗?是吗!
音停,闭目,青雅抚琴的柔荑慢慢垂下,喘息着发出无谓的笑意,“呵呵,呵呵,呵呵!”
用尽全力地笑,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将那快止不地泪意逼回,她才能将面具戴好。她已不再是那青国最受宠的公主,她是雀南国的王妃。已经努力戴了23年的面具,怎么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王妃,您怎么了?”
浣语本就不认同青雅抚琴,可却不明白为何王妃只弹了几个音便停了手,最后更是失态地笑意连连,看得此时的她是一脸心惊肉跳,生怕王妃出了什么事。
“浣语,我只是高兴,高兴而已,呵呵。”真的只是高兴,只因这样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竟是生生提前了几年啊!
这边浣语还没领悟完王妃所谓‘高兴’的深意,青雅便示意她去拿笔墨,“浣语,屋里的水淋粉和十香果是不是快没了,你拿笔墨来,我写封家书给母后,好让人快些送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青雅便将月月都例行写给青国皇后的信函交给浣语,让她派人送去青国。
一切看似都如同往常,只是青雅却在写完家书的当晚病情加重了,这一病就是月余之久。病得赫王爷的怒气席卷了整个王府,最后更是惊得连太医院都不得安生,生怕这暴躁王爷会将太医院给夷为平地。
幸而青国派来自幼服侍王妃的侍女,虽说是侍女,身份却不一般。只因她是青国太医院院首孙女,同时也是青国王爷婚配之女,因青雅自幼体弱,青国皇上才特意选了一名懂药理的侍女服侍。
只是当时远嫁,加上这名侍女白穆的婚配对象是王爷,才没有随行而来。但这次青雅病得厉害,雀南国太医已无良方,所以只得请已为王妃的白穆前来。
而白穆的前来,确实对青雅病情的好转起到了效果。只短短半月后,青雅便已能下床,气色更是逐渐好转,高兴得赫王爷对白穆是礼遇有嘉,赞不绝口。
因着青雅这一病就是几个月,羽菲与她的约定便做了罢。可青雅对这事却是记挂在心,人稍稍好转后便请羽菲与她一同前去临福寺,在她祈福之余希望能听到羽菲的琴音。
雀成赫对这事倒是没意见,反而派了大队人马去倚舞楼请羽菲,这一阵仗下来不知令多少老鸨红了眼,知道以后是更加压不下倚舞楼的士气了。
临福寺院落的一隅处,树阴下,气色已渐渐红润的青雅坐在竹亭里,直到听完羽菲弹完整首曲子过了好一会,她才从那曲音中回过神,笑意连连地赞着,“羽菲,听你一曲,我觉得我的病已好了大半了。”
“王妃妙赞了。”
在来临福寺的这一路上,羽菲与青雅在马车内已交谈不少,两人几月不见,生疏没有,亲近之意倒是又多了几分。更甚至在青雅的几翻询问试探下,羽菲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羽菲,记得给你的这些琴谱,万万不要再抄录转换过来了。”青雅轻拍拍来到自己身边的羽菲,对她之前好意抄录琴谱给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劝阻,“这琴谱是只给有缘人的,既是你看懂了,便不用再抄录转换了。”
羽菲看向旁边稍早之前青雅交给她的另外几份五线谱,惊讶之余剩下则是更多的谢意,“多谢王妃。”
她本以为像青雅这样爱乐之人,肯定会想知道这些五线谱的琴谱,没想到最后却反倒是叫她不用再抄录了。虽不知她这么说的原因是为了不想她太累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但那份对她的关爱之意羽菲是深切地感受到了。
那份淡淡却令人能时刻感受到的关爱,不似亲人间的浓厚,也不似长辈对后辈的拘谨,反倒有些像挚友间的平等亲和。这种令羽菲陌生却不反感的情意,现在她虽不能马上回复,但仍是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王妃,您的病已无大碍了吗?”
“老毛病了,没关系的,白穆会照顾好我的。”面对自己的病情,青雅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在想到自己对羽菲提出的请求时,还是怕强人所难地问道:“羽菲,让你为我在这临福寺祈福,并要日日奏曲,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倚舞楼没关系吗?”
“无事的,王妃不用多虑。”对方才那个主持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羽菲确实感到奇怪,但想想这里毕竟是异世,况且对方又是出家人,要这样祈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倚舞楼只是晚上忙些,白日我在楼里也是无事的。”这话倒是真的,再说这临福寺环境很好,寺院里的宁静安逸气氛,能使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刚好适合她来弹新拿到的琴谱。
“那么这一个月就劳累羽菲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