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清花一毛五分钱买了一张从镇上到县城的票,上车后她看着后退的风景竟然有一些兴奋。
好像是在探险!
车子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摇摇晃晃的到了县城。
一下车,马上就能感受到和大院、镇上的汽车站完全不一样的热闹,对司清清而言这里更像是她以前陪着爷爷在老家逛集市的感觉。
白底木板子上刻着红字招牌的各种门市部,穿着干净的确良衣服的年轻人,擦着口红的时髦女郎,还有穿着超大西服的男人,甚至还有人扛着收银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闹市的烟火气很浓。
司清清顺着大街小巷转了不少地方,终于看到了以前在纪录片里才会看到的供销社,国营餐厅,新华书店门市部……
一水儿的都是白色洋灰房子,没怎么装修,除了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其他的门店看上去都很简易朴素。
她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类似于现在的商业街一样的地方,那里面有理发店,有裁缝铺,还有个体户餐厅一类的小门店。
走到一个叫艳红裁缝铺的门口她停住了脚步,这里围了不少人,里面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上辈子司清清可是亲手创立了市值几亿的服装品牌,要是从裁缝铺入手,没准是个不错的商机。这样想着,她扎进人群里,看热闹的同时想了解一下这个年代的人都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只见不大的店铺里,两面墙上挂着不少做好了的衣服,还有花花绿绿的各种布料,左右手各放着两台缝纫机,中间是一个大平台,应该是用来剪裁的地方。
这时候店铺里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女的顶着精致的盘头,上面还插了几朵红花,脸涂的粉白,画着大红口红,手里拿着一件红衣服指着旁边一个带袖套的女人叫骂。
“我给你十尺的布,你就给我做成这样?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跟我说我怎么穿,我怎么穿!”
说着,她就把手里的衣服丢到带袖套的女人身上。
带袖套的女人一看就是这里的裁缝,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衣服,“晓慧,这衣服就是按照我们量好的尺寸做的呀,会不会是,你变胖了啊?”
“你胡说!”
叫晓慧的女孩一听说自己胖了,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我为了结婚这些天我都没好好吃饭,你竟然说我胖了?赵艳红,要不是听别人说你手艺还行,我用得着跑你这里专门做衣服嘛,这可不是平日里穿的衣服,这是我结婚要穿的西装啊,你给我做成这样!”
赵艳红被说的面红耳赤。
“我手艺本来就很好。你不信你量量衣服,我裁缝铺开了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别人说我做衣服偷料子的,你的料子是好,可我也不能为了那半尺布砸我的招牌啊。要不是你一直让做瘦一些,短一些,说什么大城市都流行超短装什么的,能做成今天这样吗?”
两人的争论越来越激烈,谁也不肯让一步。
尤其赵艳红,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吵架吵输了,岂不是真的砸了招牌,那以后别人听说她做衣服偷布料,谁还会在她这里做衣服。
司清清摸摸鼻子,眯着眸子打量起赵艳红怀里的那件红衣服,这不就是以前总在老照片里看到的,结婚时候女孩子会穿的红西装嘛,有的会配一个红色的半裙,有的直接一套红西装。
看上去衣服应该是做小了。
里边新娘模样打扮的晓慧忽然哭了起来,“我不管,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要是给我弄不好,我就让我哥砸了你的店!”
一听要砸店,赵艳红也有些怕了,带着哭腔喊道:“不是,就算你们张家权大势大,也不能欺负我们这些自食其力的老百姓不成,我在这街上做衣服五六年了,像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还是头一次。”
“谁说话不算了,你不要乱说话!”
张晓慧旁边的姑娘忽然开口了,“我堂姐明天可是要结婚的,那天量尺寸的时候我可也在场啊,她只说紧着她的身材做,没让你做的小到她穿不上啊。她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姑娘长的水灵,说话也是伶牙俐齿的,直接把难题丢给了赵艳红。
裁缝铺的另一个裁缝是个大婶,四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挺实诚的样子,这时候也坐不住了,赶紧走过去将赵艳红拉扯一下,赔着笑脸对那两时髦的姑娘说:
“我们真的是按照当时量的尺寸做的,也没说要把剩下的布料自己留着啊,这不在这儿呢,等下你们结了手工费,都要打包好给你带着的。”
这大婶往案板上一指,果真看到那边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些红布。
“艳红这孩子嘴笨,不会说话,您二位消消气……”
“消什么气啊,我们是为的那点剩布料吗?听不明白是吗,这衣服,我姐明天要穿,现在穿不了,你们得给把这事解决了。”
准新娘在那边都要急哭了,反而她妹子的战斗力上来了,一句一句愣是说的两个裁缝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司清清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衣服做小了呗,这不很简单,料子还有,稍微做点设计不久好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年代可不流行什么拼接,大家要的就是一个齐整,按照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做,最好一点都别改,一点岔子都别出,一条缝走下来才上档次。那才叫做的一个板正!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旁边有人开始议论:
“艳红这次摊上大麻烦了,这张晓慧老爸可是西北机械厂的厂长,那权大势大的就不说了,关键人姑娘还有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能干,据说在酒厂的那个,可是黑白两道都吃,家里就这么一个妹子,可宠着呢。”
“可不是嘛,早就听说了,张家人跺一跺脚,我们这县城都得抖三抖,惹上张家的人,我看这艳红这店怕是要开不下去喽。”
“更何况人家还是结婚穿的衣服,知道张家闺女嫁的是谁么?”
“谁啊?”有好奇的人问知情人。
但那知情人却很不厚道,悄咪咪凑到问话的人耳边说了什么,后面那人就惊的嘴巴能塞进一个囫囵个的鸡蛋了。
可怜了踮着脚偷听的司清清,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不说,还因为挤到说话男人,白白被人送了一个白眼。
“能不能解决了?能不能改,我问你话呢,你到时说话呀?”
一分神的功夫,里面的“战争”已经升级了,只见那张晓慧的妹妹,一下一下的推搡着那叫艳红的裁缝,就差打起来了。
那赵艳红也听到刚才外面人的话了,此时脸色已经白的不行,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完全没了刚才据理力争的样子。
司清清双手插兜叹息一声,看来不管哪个年代,有底气的人威胁别人,都很有用。
但她司清清不管以前有钱有势,还是现在穷酸一个,她就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
“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年纪大的裁缝挡在艳红前面。
“我跟你说不着,啊,我跟你说,现在赶紧说话,这事要怎么办,不然就照布料原价十倍赔钱,否则,我们张家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艳红被张家妹妹一下子推倒在地,眼见着她揪着艳红领子就要打人,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