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真正入秋的天气,吹进来的却是一股股的冷风。王校长打了个哆嗦,第一反应居然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秃头,紧跟着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走廊里。
宿舍走廊里安装的都是声控灯,这会儿,都灭了。王校长紧握着手机,抿着嘴唇,朝着走廊前后都看了看,说:“要不,咱们还是……还是走吧!”
刚说完,王校长的脖子一下子伸长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好像是有人从背后握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如意。”狐狸将邢如意护到自个儿身后,目光透过王校长,看向他的身后。
“殷……殷先生,救……救救我。”
话落,邢如意也看见了那个藏在王校长身后的东西。
是个女生,长头发的女生,她自王校长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漆黑如瀑的长发垂落至他的胸前。
“还不说吗?”狐狸眼睛虽是看着那个东西的,可话却是问王校长的。
“她是谁?”邢如意轻声问。
“她是谁,王校长自个儿应该清楚的很。”狐狸转身,牵住邢如意的手:“还有一分钟,校长您可以选择将真相说出来,也可以选择就这样待在这里。”
“殷先生,我……我是给了钱的,……是我请来的。”
“抱歉,截至目前为止,我并未收到的任何汇款。我答应过来看看,也允诺一定会将学校的事情解决,但是校长,我并没有说过,一定会按照所希望的那样去解决。我与之前请来的那些高人不同,不同处在于,他们没什么真本事,但却没了良心。我有良心,更有真本事。”
“……要我说什么?”
“真相!”
“我……”王校长哆嗦着嘴唇:“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想这样,我以为她也是愿意的,我真没想过会这样。如果说有错,也是许绍远的错,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死不悔改!”狐狸牵着邢如意的手从宿舍里走了出去:“他的命,是的了。”
“殷……”如瀑的黑发直接缠上了王校长的脖子,他的眼显出现了更深的惧意:“我……我说,我愿意将部的真相都说出来。”
那个女孩儿叫做贾慧,是贾宁的姐姐。
贾慧是个留守儿童,在她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就因为外出做生意而将她留给了老家的父母照料。从六个月,到九岁,有九年的时间,贾慧都是跟自己的爷爷奶奶一起过的。到了第十年,贾慧的父母终于回来了,但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那是贾家的第二个女孩儿,也是贾慧的妹妹贾宁。
当时,贾慧的父母刚刚开始做生意,生意做的不好不坏,但至少有个奔头。为了生存,他们再一次将刚刚出生的贾宁送回了老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就落在了贾慧的头上。可以说,贾宁是自己的姐姐照看着长大的。
贾宁七岁,贾慧十六岁,父母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奋斗在远处的城市安了家,他们开着车,衣锦还乡,将留在家乡的女儿都接到了身边。七岁的贾宁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家庭,然而已经十六岁的贾慧却跟这个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中三年,她选择住校,平时也只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以至于身边很多同学都以为她是个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没有父母的孤儿。十八岁,她参加考考,考进了洛城师范学院。她想要当老师,想要回到那个小山村里当老师。这样,既可以跟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相处,又可以就近照顾爷爷奶奶。
然而,让贾慧想不到的是,入学第一天,她就被王校长给瞄上了。
贾慧,比妹妹贾宁更加的漂亮。不仅漂亮,还很清纯,带着山里姑娘特有的那种清新,灵动。王校长常借着学校的事情单独约见贾慧,还用成绩和毕业来威胁贾慧。这个倔强的姑娘,始终不肯屈服,甚至还暗中录下的王校长跟她说的那些话,以次要求王校长不要再打扰她并且让她按时毕业。
单纯的贾慧并不知道,那些录音,只会让王校长变成一头不管不顾的饿狼。就在这间宿舍里,就在贾慧即将毕业的前夕,王校长夺走了贾慧的一切,且趁她昏迷时,将她从窗户里扔了下去。
案件,在王校长的故意诱导下,以自杀结案。这栋宿舍楼在封闭一年重新装修之后变成了新的男生宿舍。贾慧的自杀,就像是将石子投入了湖中,曾荡起过一丝涟漪,可涟漪落下,湖面恢复平静,就再也没人记得那颗石子了。
“贾慧的家人会记得。”
“嗯。贾慧死后,她的父母一直很自责,总觉得女儿的自杀是因为自己这些年疏于照顾造成的。为了弥补,他们将部的爱倾注在贾宁的身上。贾慧死的时候,贾宁七八岁,已经记得事情了,她也知道,父母对自己的好有一半是因为对姐姐的亏欠。在贾宁小学毕业那年,她整理家中的东西,无意中发现了师范学院寄来的姐姐的毕业照,在那张毕业照上她发现了一个秘密。毕业照上,老师和学生都是面对着镜头的,只有姐姐贾慧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扭着头看向某个方向。
贾宁将姐姐的毕业照拿给父母看,父母却不以为意,以为是在拍照的时候,贾慧正好扭头,就被镜头给拍了下来。人已经死了,留着毕业照也没什么意义,贾宁的父母让她将毕业照给烧了,留了心的贾宁却没那么做。
初中,高中,贾宁将部的时间用来打听姐姐的事情。终于,在她高中毕业前,她找到了姐姐的同班同学,要到了另外一张跟姐姐那张一模一样的毕业照。在姐姐同学的那张毕业照上,姐姐的姿势却是正常的,只是五官有些模糊,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贾宁将姐姐的毕业照拿出来,顺着姐姐的视线,用笔画了一条线,结果发现姐姐看的是那个坐在老师中间的王校长。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于是填报了姐姐当年读的那所大学,跟当年的姐姐一样,考上了洛城师范学院。”
“那,许绍远跳楼跟贾宁的姐姐又有什么关系?”
“贾宁喜欢许绍远是真的,但她更喜欢许绍远的另外一重身份。”
“另外一重身份?”
“许绍远在学校的档案室里勤工俭学。”
“档案室?这管理学校档案的跟贾宁想要调查的她姐姐的自杀案又有什么关系?她该不会以为,能从她姐姐的档案里找出她姐姐自杀的真相吧?”
“贾慧自杀之后,贾家一直没有去学校取走贾慧的遗物。从姐姐贾慧的同学那里贾宁探听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贾慧留下的东西,极有可能存在学校的档案室里。档案室,属于比较私人的地方,除了学校的负责人,负责管理档案室工作的老师,也就只有协助管理的许绍远才能进去。贾宁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关于学校的一切,她早在进入学校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
“我还是没弄明白,许绍远的死,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日记和信。”
“贾慧死之前留下了一本日记和一封信。那两样东西,王校长肯定是检查过的,但他并未从日记和信中发现什么。”
“怎么知道日记和信?”
“因为我看过,并且这两样东西就在我的手里。”狐狸说着,像变魔术一样的将一本日记和一封信放在了邢如意的手里。
日记,很有年代的气息。翻开,看到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字如其人,邢如意几乎能够通过这些文字,想象出贾慧的样子。因为是死者的遗物,又是日记这样私密的东西,邢如意只简单掠了几行,单从日记内容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在她想要合上日记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整篇日记里,有些文字像是重复写的。例如我字,是先写了一遍之后,有用笔压着描画了一遍。将整本日记拿起,对着光线,那些重复被描画过的文字就跳脱了出来。然后重新组成了一篇新的日记。”
“这日记?”
“贾慧知道,只要她留下这些文字,这些文字就能在日后变成证据。”狐狸虚空一点,那些原本写在纸上的文字就一个个跳了出来,像一个个小人儿那样,蹦跳着到了半空中,然后重新排列组合。在第一篇日记里,贾慧记录了开学第一天遇到的事情,且特别说明了王校长的不寻常。
“这些东西,是贾宁请求许绍远私下从档案室带出来的。贾宁是贾慧的妹妹,日记又是贾慧自个儿的东西,且这些东西属于档案室里无人管理也不需要管理的杂物,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将这个拿出来了。日记和信,他们都曾反复研究过,但真正发现日记里藏有秘密的是许绍远。”狐狸挥了下手,那些字又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日记里:“许绍远通过这些文字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她聪明、坚强、美丽,且有着与自己近乎相似的孤单和寂寞的童年,还有独自一人撑着的少年时期。许绍远爱了,但他爱上的不是贾宁,而是贾宁的姐姐贾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