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酒吧老板软踏踏地靠在了椅背上。
伊尔伸手去拽安全带,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坐在后车座上抱着小猫的胭脂铺老板刑如意。她轻轻一笑,继续着手上扣安全带的动作:“掌柜的来迟了,这个人的命,我已经拿走了。”
“为什么?”刑如意低头抚着小猫。
“什么为什么?”伊尔握住了汽车的方向盘。
“你原本可以利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去好好的享受生活,为什么,要学你的姐姐,让你的双手也沾满血腥。”
“都是我做的,跟我姐姐又有什么关系。”伊尔发动汽车:“掌柜的若是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证据,大可以去市刑警队举报我们,让那些警官来抓我们。可是,掌柜的,你手里有证据吗?”
“阴司不管阳间事,我若是想要强行阻止,就不会帮你达成心愿。”
“那掌柜的今日来是想要做什么?”伊尔透过后视镜看向刑如意怀中的那只小猫:“若是来规劝伊尔的,就请掌柜的回去吧,伊尔心意已决,断不会改变。”
刑如意摇摇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伊尔开车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推开车门,走下来,靠车站着问了句:“掌柜的方才说阴司不管阳间事,那掌柜的帮我,算不算是违反了规矩,算不算是助我为孽?”
“我只是帮你达成了你的心愿,治个胎记而已,算不得什么助你为孽。至于这后面的事情,都是你个人的选择。往后要承担什么,也还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依着我自己的意思,我也觉得这帮人该有恶报。当年,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至今还留在地府里鸣冤。”
“掌柜的放心,伊尔不会逃避责任的,伊尔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伊尔现在最想要做的。掌柜的,咱们下面再见。”伊尔摆摆手,重新坐回到车里。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刑如意摇了摇头,对怀中的小猫说:“润儿,你说我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是对是错,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常队长的案子要破了。不管抓到的是谁,至少这案子有人背了。”小猫打了个哈欠:“我现在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就常队长那个脾气,估摸着升职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常泰觉得最近的案子都是在愚弄他。
比如说,他圈画好了地图,做好了不吃不喝摸排一个月查找嫌疑人的准备,结果仅仅隔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这凶手就带着新的死者登门自首了。
他不光觉得自己的心血被白费了,更觉得自己的职业被凶手严重的给侮辱了。尤其,当他看到那个上门自首的凶手是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时,整个人更是陷入了一种烦躁的情绪里。
“你说你是凶手?”
虽然站在眼前的这个叫做伊尔的姑娘全身是血,且手里还拿着凶器砍刀,可丁当就是没办法把她跟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联系到一起。难不成,她也是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典型。之所以觉得这姑娘不是凶手,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而且是一种恍若天使般纯粹的,牲畜无害的那种漂亮。
“我是凶手,这是凶器,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验验。哦,对了,我把车也开过来了。最后一个被害者,就在车上。”
一个凶手,拉着被害者跑到刑警队来自首,而且她表情淡然的就像是在说着自己随便捡了一个钱包一样的轻松自如。丁当瞬间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挫败感。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我快要死了。”伊尔从身上掏出一份检查报告递了过去。
“你快要死了,所以就找个人来杀?这什么鬼逻辑啊。”
“我不是随便找个人来杀的,我杀的,都是我的仇人。”伊尔将带着血的砍刀放在了地上:“你们有手铐的是吧?我是杀人犯,你们先把我给拷起来吧。”
“我们不拷你,你会跑吗?”丁当问,看着她那一身的血。
“不会。”伊尔摇头:“我没有跑的必要,我迟早都是要死的。”
“那我们还拷你做什么。”丁当摆摆手:“你带的有换洗的衣裳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套。我看咱们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你先凑合着穿我的吧。你这一身鲜血的,我看了不舒服。”
“好。”伊尔乖巧的点头,跟着丁当去换衣服了。
“常队,这是什么情况?”队里负责值班的刑警也懵了:“这小姑娘,真是杀人凶手,用砍刀分割尸体的那种?”
“这有什么稀奇的,犯罪者年龄是不分大小的,我只是觉得这个叫伊尔的姑娘太漂亮了。”另外一个也在值班的老刑警端着茶杯走了过来:“1968年,有个叫marry的11岁的小姑娘,杀死了两个男孩子。这两个男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小姑娘先是将其中一个带到了废弃的房屋内,用扼颈的方式将其掐死,然后再诱拐另外一个,用同样的方式将其杀死,甚至还将尸体进行了肢解。案件发生之后,她被送到了当地的监狱服刑,直到1980年才获得假释,至于后来她怎么样了,没有后续报道。
还有,在2009年的密苏里州,有个叫Alyssa的15岁的小姑娘,因为好奇什么是死亡,于是决定杀死自己年仅9岁的邻居。她先是将邻居割喉,随后将尸体埋葬在森林深处,并且在离开前又多刺了几刀。她在日记中写道:我杀了人,我掐死了她并且割了她的喉咙,还刺伤了她。现在,她已经死了,被我埋在了森林的深处。后来,这个小姑娘被诊断出患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而她的家庭是造成她患上这些心理疾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曾尝试自杀,但没有成功。后来,她被判处终身监禁,一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
“那前辈您的意思是……”
“没有天生的恶魔,任何犯罪都是有迹可循的。”老刑警端着茶杯走了,常泰朝着审讯室的方向看了看,对年轻警官说:“通知陈杰,说有案子。注意保护外面的那辆车子,那极有可能就是新的第一案发现场。”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伊尔面带微笑的坐在丁当和常泰的对面,她说:“你们不用问,只需要记录就好。我是来自首的,所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们。我知道杀人偿命,我没想活。就算想,老天爷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那个老刑警说的对,所有的犯罪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是个刚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给遗弃的孩子,但幸运的是,我碰到了一家子的好人,是外公外婆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然后带回家去的。我的养父养母,包括我的姐姐都是特别好的人,他们一直把我当成是亲生的女儿,亲生的妹妹一样对待。与之相反的,我的亲生父亲却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丁当问。
伊尔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抽出一份报纸递了过去。那报纸是十多年前的洛城晚报,正对着丁当他们的是一则新闻,新闻的内容刚好是纺织厂的那件蹊跷案子。
二十年前,伊尔的亲生母亲通过关系进到纺织厂,成了一名普通的纺织女工。伊尔的妈妈长得很漂亮,刚到纺织厂,就成了厂子里的厂花,惹得那些单身小伙子总是跟在她后面转悠。
这个漂亮的姑娘,也引起了副厂长王兴涛的注意。王兴涛虽然有家室,却生着一副花花肠子。副厂长的权利,加上能说会道,会骗人的一张嘴,很快他就俘虏了伊尔的母亲。
王兴涛告诉伊尔的母亲,他跟妻子早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是因为孩子还小,自己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担心老人家受刺激,这才没有离婚。他让伊尔的母亲等他两年,等孩子大点儿了就给她一个交代,一个名分。
伊尔的母亲生性单纯,就这么被王兴涛给骗了。两个人整日厮守,哪有不出意外的时候。王兴涛的妻子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她给了王兴涛两个选择。要嘛跟自己离婚,要嘛跟伊尔的母亲彻底了断,并且将她从纺织厂里赶出(醋溜文-学最快发布)去。
这个王兴涛名义上是纺织厂的副厂长,其实背后依靠的是妻子娘家的关系。男人爱美,却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他选择了利益,选择了跟利益绑定在一起的妻子,将伊尔的母亲骗回了老家。按照王兴涛原本的计划,只要他不再跟伊尔的母亲联系,等冷淡一段时间后,她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若她还不放弃,就上演一出苦肉计,差不多也就把那个蠢笨的女人给蒙混过去了。
可让王兴涛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后,伊尔的母亲竟大着肚子找上门来。那时候,她已临近分娩,而肚子里的那个,是王兴涛的骨肉。
王兴涛无奈,只能在纺织厂附近租了个房子,将伊尔母女给安顿了下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因为这个孩子见不得光,所以她是伊尔母亲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王兴涛看着这个女儿,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祸害,他趁着伊尔母亲产后昏睡,把伊尔抱出去,特意多跑了些路给扔到了垃圾桶里。也许是上天怜悯,伊尔遇到了好心的外公外婆,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原本以为,她与自己这个混蛋生父之间再也不会有所瓜葛,却没想到,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