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刑如意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床板下那一块明显被撬动过的地板。
“退后!”常泰拿出匕首,沿着木板拼接的缝隙,将那些木板一块块的撬起,露出地下那块不久前才被翻新过的地面。地面有些潮湿,且有不少苍蝇围在上面。
“盛德美。” “来了!”小盛子看了眼,搓搓手心,拿起搁在一旁的铁锹连着刨了几下,被刨开的泥土下露出木箱的一角:“常大哥快看,这还真让刑掌柜的给说对了。这床下面当
真埋有东西。” “这里是客栈,每个房间的陈设应该差不多。天字二号房,三号房里都有两只木箱,一只是给客人放衣物的,另外一只则是给客人放棉被的。唯独这天字一号房里,少
了一只木箱。上楼之前,我查过店家的记录。这天字一号房登记的是长期租用,且房客有交代,不让客栈伙计帮忙打扫房间。”
“掌柜的就凭这个?” “当然不是。通常来讲,这入住客栈的客人,就算是长期住在这里的,也不会事事动手。除非客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担心被打扫的伙计发现端倪。亦或者客人身份
特殊,不喜欢旁人随意动自己的东西。这天字号房是悦来客栈里头最奢华,也是最贵的房间,常年租用下来,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这租一年的价格,都能在洛阳城里置办一处像样的小宅子了。”
“还有更奇怪的,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虽租下了这里,却并不常来住。那她租下这间客栈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为了见人,为了见一个不方便在自己府里,也不方便在公共场合见的人。”
“见谁?”
“不知道,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私下去查查。”刑如意走到木箱前蹲下:“能把这箱子挖出来吗?” “能,掌柜的后退。”小盛子先看了一下四周,接着用铁锹沿着箱子四周的缝隙一点点的将箱子跟四周的泥土分离。下手去搬的时候,才发现箱子很重,他一个人根本
搬不动。
“再叫几个人上来吧,这箱子里有死尸,一个人弄不出来。”
“死尸?”小盛子看了看那个木箱。
“去叫人吧,这箱子装着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位住在天字一号房里的客人。们府衙里头应该有仵作吧。最好也把仵作叫来,这验尸,也是个技术活儿。”
“这箱子都没开呢,掌柜的怎么知道这里头有尸体?”
“苍蝇啊!没看到这房间里的苍蝇最爱停留的就是这块儿地方吗。”
刑如意话还没说完,常泰就已经开始拿着匕首撬箱子。他直接将匕首插到箱子缝里,用力撬动,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红色木箱被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
“小盛子,帮忙。”
“是,常大哥。”
小盛子帮着常泰将整个木箱的箱盖给掀了起来。一股浓郁的尸臭扑面而来,小盛子几乎是用跳的,就从箱子边儿弹开了。 一具女尸,蜷卧在木箱里,尸体下半身,还盖着一床新棉被。托这床棉被的服,尸体腐烂的可比那个吐蕃和尚严重多了,且木箱里有不少蠕动着的白色蛆虫。那些嗡
嗡乱飞着的苍蝇,更像是在赶赴一场盛宴,聒噪的人耳朵都疼。
死者身上的衣物都是真丝绸缎的,且梳的是妇人头,一看就是富足人家的夫人或者姨娘。在死者腰间,有几个窟窿,窟窿处有暗红色的类似血迹的痕迹。”
“这人,是被谋杀的吧?”
“是谋杀,去府衙叫们的仵作吧。”刑如意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客栈掌柜呢?带来了吗?”
“楼下呢。”小盛子朝着楼下指了指。 “这里气味太难闻了,我又不是们衙门里的人,就不在这里待着了。我去跟悦来客栈的掌柜聊聊,没准儿还能聊出些对们破案有用的信息。”说着,一转身出了客
房。
客栈老板,一看就是那种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儿的老实人。
“姓名?”
“马三。”
“真名字?” “回姑娘的话,是真名字。我家共有兄弟三个,老大叫马文,老二叫马武,这文武都有了,却偏偏又多生了一个我。我爹娘懒得再给我起名字,就叫我马三。这马三,
也就成了大名。”
“年龄?”
“三十八岁。”
“可有成家?”
“成过家,可娘子嫌我穷,就跟人跑了。” “这条件不错啊,家娘子想嫁多富贵的人家,才会嫌穷?”刑如意扫了一眼客栈,上下两层,前有停靠车马的场地,后有自己居住的小院子,这怎么也算是个小
有富裕的人家吧。 “我家娘子跟人跑的时候,我还不是这客栈的掌柜,只是个跑堂的。后来,老掌柜去世了,他又没有孩子,就把这客栈留给了我。我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就这么从一个跑堂的变成了掌柜的。后来,倒是也想过再另外娶个娘子,可事情多,耽搁来,耽搁去的,也就没了心思。加上老掌柜的事情,让我明白,这人呐,不一定非得成亲,也
不一定非得有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只要自己日子过的顺顺心心的,比什么都强。我两位兄长,都有孩子,我们老马家,也不差我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给祖宗兴旺香火的。”
“这想法,也没什么错。”刑如意摸了摸鼻尖儿:“麻烦掌柜的跟我说说天字一号房那位客人的情况吧。”
“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一说到天字一号房,这掌柜的就开始变身一问三不知。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刑如意将用来登记客人信息的那本册子拿了过来:“这是的客栈,人家住的也是客栈里的房间。不光住了,现在还死在了里面,且是被
人谋杀后故意掩埋尸体的。马掌柜,觉得眼下这种情况,是说一句不知道就能糊弄过去的吗?”
“我这……我这……我真是我……”
“如果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话,那就从这客人入住那天开始吧。”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立冬刚过,这白天的时候,我还跟店里的伙计讨论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降下这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结果,到了傍晚,这天上就开始落雪花。这入冬之后,住店的客人少,倒是来客栈里吃饭的人多了,我们悦来客栈的黄河鲤鱼那做的可是一绝啊。这酉时,我们才送走了最后一波来吃鱼的客人,正打算关
门,就看见一辆马车从东边驶了过来。那马车很大,像是官家用的那种。见马车停在了咱们客栈前头,咱们没敢慢待,立马就出去迎了。 这打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位夫人,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裳,衣裳上也没绣什么花,更没有什么多余的配饰。不过,我看得出来,那夫人的衣裳是用上好的段子做的,也不
是一般富裕人家能穿得起的。”
“那夫人长什么模样?” “不清楚。”马掌柜摇头:“当时,她带着斗笠,那斗笠四周又裹着黑纱,我只能听见声音,看不清楚她的脸。那夫人出手很大方,在询问了天字一号房的情况,知道没有客人入住之后,就直接包了下来,且留下了大半年的房钱。这半年后,又给补了一次。自我接手这悦来客栈,还是头一回碰见出手这么阔绰的夫人,于是,就额外多送
了两个月的。”
“马掌柜倒也是个会做生意的。” “小本生意,本就难做,这开客栈就更是如此。这位夫人出手大方,一住就是一年,且不需要咱们负责打扫房间什么的,给省了不少的事儿。也怪我眼皮子薄,当时吧
,就看见眼前的那点儿现银了。若早知还能碰见今天这些事儿,我宁可让我这天字一号房空着。”
“那夫人入住期间可发生过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那夫人每月都会来几次,因是常住的,这门上的钥匙也给了她一把,来来去去的都不需要再经过咱们的伙计。”
“那这夫人通常都是什么时候来?”
“什么时候来,这个没注意过,可有一点我能够肯定,那就是这位夫人不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时辰来的。”
“那这天字一号房里可曾传出过什么动静没有?” “动静?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马掌柜想了一下:“这天字一号房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只有两回,隐隐听见屋里有人在吵架,但说的似乎不是咱们的官话,而是一种没有听过的叽里咕噜的话。其中一回,还听见了哭声,特别委屈的那种。我估摸着,是跟人吵架之后,觉得心里难受才哭的。这夫人,十有八九会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这个心上人,不是她的夫君。”
“怎知她见的就不是自己的夫君?” “这还不好猜吗?这夫妇两个,真要说话的话,在自个儿家里多好,还用得着跑到我这客栈里吗?”马掌柜说着,轻哼了一声:“这种事儿,我也算是有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