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掌管海汉财政的施耐德来说,工作上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计划外突然冒出来的大笔开支,还必须在短期内拨付到位。
而最常出现这种状况的,当然就是军方了,其中又是以海外驻军为甚。
海外驻军的任何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所需消耗的军费往往以百万元计,而这类行动并不全都能做到提前一两年就确定实施时间,计算好相应的军费开支。
更多出现的情况是当地驻军指挥官察觉到局势有利,便会临时向国防部和执委会提出申请,以免错失战机。但这样一来,就不免会扰乱财政部门已经做好的安排,甚至不得不通过挖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来填补突然出现的窟窿。
施耐德在执委会里待了这么多年,对此当然十分熟悉,只听颜楚杰说话的口气,便知道这戏接下来要怎么唱了,所以才赶紧出声打断对方。
颜楚杰辩道:“特战师兵锋所到之处,就是我国贸易通达的范围,我们在军事上的投入,本钱可以通过今后的国际贸易收回来啊!”
施耐德反驳道:“那也得看当地是不是有开展贸易活动的环境……特战师占领马六甲北端那几个岛已经一年半了,如今连基本物资都还没实现自给自足,就更别说收益了!”
“特战师登上锡兰岛也有半年了,我们从那里挣到钱了吗?说是锡兰岛产宝石,可运回国那些宝石,价值也还覆盖不了去科伦坡城打仗的开支。”
“如果进入印度洋能给我们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那么星岛就不会半途而废,把资源和目标都转移去了南方新大陆!”
施耐德所说也是实情,颜楚杰无奈之下只能搬出了大道理:“不打通印度洋航道,我们怎么踏足中东?不控制中东地区,我们将来又如何进入地中海和非洲?这钱总是要花出去的,早投资早受益啊老施!”
施耐德一抬手,再次打断了颜楚杰的话头:“我不反对西进印度洋、建立殖民点、控制关键航道的长期策略,但特战师的行动真有那么迫切吗?他们在今年多占一两处地方,就能为国家带来更多的收益吗?”
“我的建议是,特战师应该按部就班,不要打乱正常的节奏和规划。钱天敦如果想抛开星岛向执委会求助,那就通过正规渠道打报告上来,说明行动方案和必要性,让执委会有更多的依据来判断是不是值得投入资金去支持他。”
说到底,施耐德还是不愿用国家财政去替星岛和特战师兜底。这是他职责所在,而且句句在理,旁人倒也没法反驳他。
不过执委会的构成终究是以军方背景的人居多,所以还是会有人站出来替颜楚杰帮腔。
石迪文就在此时果断站了出来:“老施,你看重的是经济收益,这我们能理解,但也不要只看短期收益,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影响可能会持续几百上千年,甚至更久,不应该把经济收益作为眼下的第一考量。”
“就像我们在日本引爆的内战,短期内好像只有兵工和造船业得到了实际的收益,但长远来看,我们如能消除东海的这个隐患,后世会少很多麻烦。”
“我们在印度洋所实施的战略,不也正是这样,真正的收益,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之后才能逐步显现出来。但如果我们能做而不去做,那就是把这些地区拱手让给了欧洲人!”
施耐德连连摇头道:“我不是反对出兵争天下,只是非要急在这一时吗?对外的军事行动应由执委会来定夺,而不是驻外将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双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之际,陶东来终于开口了:“行了,你们也别争了,争了这么多年,你们又何曾说服过对方?”
“现在东海、南太平洋、印度洋,三个方向都需要国内投入更多资源,哪个方向的行动不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不管困难有多大,该投入的时候还是得投入!”
陶东来这一开口,施耐德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老陶,你说的都对,但财政预算是有限的,国内能提供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三个方向都要硬上马,不好办啊!”
陶东来道:“军备物资的供应,老白、老乔,你们多辛苦受累,看看能不能再在短期内提升一下产能。”
白克思和乔志亚二人先后应下,但他们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工业品的产能提升,岂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要增加产能,那首先就得增加投入的人工,同时提升工效,有些产业还得架设新的生产线,从原材料环节就加大投入,这些措施同时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资金。
“至于资金,我们这里的人捆在一起,也不如老施你本事大,还得你亲自出手才能解决眼下遇到的困难了!”
陶东来这一下把高帽子扣到头上,施耐德反倒是不好推辞了。军方阵营的几人也是见风使舵,立刻轮番给施耐德吹捧起来。
施耐德叹口气应道:“你们这些家伙,每次都给我出难题,有没有想过我也一把岁数了,早就累不动了!”
施耐德虽然嘴上抱怨,但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便知并未推辞这项艰难的任务,当即都放心了不少。
陶东来的夸赞还真是不算夸张,要说筹集调动资金这一块,施耐德的确是海汉首屈一指的专家。甚至在整个世界上,也极少能有人像施耐德一样,一纸手令便可调用一个庞大帝国的财富,左右影响千万人生活的财政措施。
施耐德思索一阵后,也很快拿出了初步的方案。
一是由财政部牵头,在国内公开发行南洋开发债券和印度洋开发债券,为这两个方向的行动筹集一部分资金。
二是以国内产能不足为由,再给日本所需的各种物资和武器装备涨涨价,进一步压榨日本的财力。
三是调整国内的支出预算,削减部分领域需求不是那么急迫的资金。
四是降低准入门槛,引入民间资本,参加对外的殖民开发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