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汉人!又是这帮多事的海汉人!”汉斯听到范隆根的说明之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他们所使用的火炮在性能上要明显优于葡萄牙人的武器,射程远打得又准,而且装填弹药的度非常快,葡萄牙人手上好像没听说有类似的武器。 ≤”范隆根解释道。
汉斯摇摇头道:“范隆根先生,你的消息有一点滞后了,近期我们收到消息,在广东濠镜澳的葡萄牙殖民地已经开始更换新式火炮,据说这些火炮都是从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手里买来的。这些见钱眼开的异教徒不但把武器卖给了大明,而且还卖给了我们的对手。如果你们所遭遇的那群海盗是从海汉人那里买到的武器,那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那我们为什么不跟海汉人接触?在商人的眼中,葡萄牙人的银子和我们的银子应该并没有什么区别。”范隆根不解地问道。
“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尝试,但结果反而让我更加担忧。”汉斯阴沉的脸色表明他可不是在说笑:“我曾经找中间人去联络过海汉在漳州的办事处,但他们似乎对于跟我们做生意不是太有兴趣。当然了,这很可能是该死的葡萄牙人从中作梗的结果,有可靠的消息称葡萄牙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跟海汉人秘密签署了合作协议,而这份合作协议的内容很可能是具有排他性的。”
“两年前?那不就是安南内战结束的时候?”范隆根的眉毛挑了挑:“这帮葡萄牙人转变立场的度可真是够快的,眼看着安南的南方政权倒下,马上就跳进了对手的阵营。但海汉人为什么要选择跟葡萄牙人合作?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远东,这个国家的国势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或许他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了跟葡萄牙人合作。”汉斯的观点却与范隆根恰恰相反:“葡萄牙人在远东的实力有限,被逐出安南之后,他们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就只有濠镜澳这个落脚点了。对这样的一个落魄者来说,他们能够跟海汉人讨价还价的空间非常有限,据说海汉人做生意非常精明,他们所看中的大概正是葡萄牙人的弱势处境。现在葡萄牙人不仅保住了濠镜澳,而且还获得了前往琼州岛的通商权。另外据说安南国也已经与葡萄牙重新签订了协议,允许葡萄牙商船进入安南港口进行贸易——当然这些港口也全是在海汉人的掌控之中。”
“汉斯先生,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海汉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我们的对手?”范隆根问道。
汉斯肃然道:“不是将来,而是现在。郑芝龙丢掉南日岛之后,我们也同时失去了与大明商人进行交易的一个主要渠道。海汉人这次派来福建的使团得到了许心素的高规格接待,他们联手之后,就完全可以垄断福建到广东的海上贸易,这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就此停下,海汉沿着大明的海岸线继续向北扩张几乎是必然会出现的状况,不管是琉球还是更北边的日本、朝鲜,迟早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到时候跟我们的竞争就会变得公开,冲突将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们应该设法阻止他们才行!”范隆根说完这句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失言,在大明东南沿海号称海上第一势力的十八芝连海汉派到福建的一支远征船队都应付不了,荷兰人又拿什么去跟海汉人拼?
汉斯也是意兴阑珊地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的,海汉在大明的扩张度远远过我们,如果公司在未来几年中无法在大员岛投入更多的资源,那就只能坐等海汉一点一点地把我们挤出去局了。”
汉斯的眼光无疑是比较准的,尽管这次攻打南日岛还是海汉第一次在福建海域公开出手,但汉斯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压迫感。海汉人不愿意与荷兰展贸易关系,这就说明他们完全是把荷兰当作了竞争对手在看待,甚至有可能是到了假想敌的程度。但东印度公司在大员岛部署的武装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远征琼州岛去讨伐不懂事的海汉人。何况就算是能去,汉斯也没有把握能拿下那个据说是有上百门岸防炮镇守,数十条大型战船拱卫的三亚港。
因此尽管知道海汉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削弱荷兰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汉斯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能够改变这种现状。他在此之前已经在提交给公司董事会的报告中提及过此事,不过东印度公司现在的主要精力都在东南亚的开上,暂时无暇估计东北亚这边的局势变化。毕竟在爪哇岛以东海域还有大量的热带岛屿等待着航海家们去现其中的宝藏,而遥远的大员港在巴达维亚的官员们看来,或许就只是通往东北亚航路中途的一个补给港而已。
而范隆根所带来的坏消息,让汉斯所期望的来自巴达维亚的重视变得更加遥遥无期,因为就算公司总部想要确保东北亚航线的稳定,也势必会先处理纳土纳群岛突然冒出来的那支野生武装,毕竟那里已经开始在截杀东印度公司所属的帆船了,而台湾这边的形势还远远没有恶化到会在近期开战的程度。
两人正在谈论形势变化的时候,仆人来向汉斯报告有人求见。
“这就是郑芝龙的使者。”汉斯将来人的拜帖递给了范隆根,不过上面的方块汉字,范隆根却是一个都认不得。
“这个人已经来了连续来了五天了,目的就是想说服我,让我出售一批军火给十八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我能够派兵协助他们夺回南日岛。”汉斯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情况。
“这怎么可能!”范隆根对于郑家使者的建议显得十分不以为然。
从1624年荷兰在澎湖败退之后,东印度公司就命令禁止了大员这边采取任何针对大明官方的军事行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大明水师不见得能攻得下大员港,但如果因为战事而中断了当地的贸易,那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也是变相的损失。而十八芝在大明官方的眼中就是目无法纪的海盗,荷兰卖卖武器也就罢了,要是出手相助,那性质跟直接派兵入侵大明也没什么区别了,汉斯甚至都不需要请示,就知道巴达维亚那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状况生。
“不过这个使者对于海汉的了解却非常深,你有兴趣听说一说海汉的事情吗?”汉斯向范隆根问道。
“海汉人?这我倒是有兴趣作一下了解。”范隆根此前对海汉的了解都是只言片语的传闻,传到他这里的时候往往都已经转过几道手,跟原本的事实有了不小的出入,他倒是真的很想听亲历者说一说有关于这支远东新兴力量的具体状况。
汉斯吩咐下去之后,不一会儿便有一名身着大明儒生服装的男子来到了会客室,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黑黄肤,长相却是深眼高鼻,看样子是一名东西方混血儿。
那男子抱拳作揖说了一句,身后的混血年轻人便将其所说的话翻译成荷兰语说出来,原来是他所带的通译。
“小人郑新知,见过汉斯大人!”
“郑先生,如果你今天的来意还是想要劝说我向十八芝提供军事援助,那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口水。”汉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彬彬有礼就给他留什么面子,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态度:“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聊一点的别的话题,那我和刚刚抵达大员港的这位范隆根先生倒是很乐意跟你交流一下。”
郑新知听了翻译之后,抬头看了看范隆根,便又作了一记深揖:“既然汉斯大人话,小人无有不从,不知两位大人想聊一点什么话题?”
“和我们说说关于海汉人的事情,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海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汉斯指了指下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海汉人?这就说来话长了,他们可是一群不简单的家伙……”郑新知坐下之后,便不急不慢地开始讲述起他所了解的情况。
郑芝龙派来的这名叫郑新知的使者,其实就是两个月之前漳州行刺海汉使团一案的主谋。他当日在漳州事之后立刻出城乘船逃跑,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虽然这个行刺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并没能取得成功,但郑新知回到澎湖马公港之后却得到了郑芝龙的嘉奖,认为他的行动对海汉形成了震慑,起到了警告对方的效果。
不过郑芝龙其实也只是考虑到士气问题,只能把打断的牙往肚里吞,因为案之后没过几天,漳泉两州的十八芝暗桩和办事人员纷纷被官府抓捕,多条走私贸易渠道因此而被捣毁,直接的经济损失和人员损失都非常大。一直以来没有跟十八芝完全决裂的福建海商,也因为这个事件转变了态度,开始中断了与十八芝的各种贸易合作关系——对于他们来说,海汉这个大主顾的份量肯定是要重得多。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范隆根此前对海汉的了解都是只言片语的传闻,传到他这里的时候往往都已经转过几道手,跟原本的事实有了不小的出入,他倒是真的很想听亲历者说一说有关于这支远东新兴力量的具体状况。
汉斯吩咐下去之后,不一会儿便有一名身着大明儒生服装的男子来到了会客室,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黑黄肤,长相却是深眼高鼻,看样子是一名东西方混血儿。
那男子抱拳作揖说了一句,身后的混血年轻人便将其所说的话翻译成荷兰语说出来,原来是他所带的通译。
“小人郑新知,见过汉斯大人!”
“郑先生,如果你今天的来意还是想要劝说我向十八芝提供军事援助,那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口水。”汉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彬彬有礼就给他留什么面子,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态度:“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聊一点的别的话题,那我和刚刚抵达大员港的这位范隆根先生倒是很乐意跟你交流一下。”
郑新知听了翻译之后,抬头看了看范隆根,便又作了一记深揖:“既然汉斯大人话,小人无有不从,不知两位大人想聊一点什么话题?”
“和我们说说关于海汉人的事情,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海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汉斯指了指下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海汉人?这就说来话长了,他们可是一群不简单的家伙……”郑新知坐下之后,便不急不慢地开始讲述起他所了解的情况。
郑芝龙派来的这名叫郑新知的使者,其实就是两个月之前漳州行刺海汉使团一案的主谋。他当日在漳州事之后立刻出城乘船逃跑,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虽然这个行刺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并没能取得成功,但郑新知回到澎湖马公港之后却得到了郑芝龙的嘉奖,认为他的行动对海汉形成了震慑,起到了警告对方的效果。
不过郑芝龙其实也只是考虑到士气问题,只能把打断的牙往肚里吞,因为案之后没过几天,漳泉两州的十八芝暗桩和办事人员纷纷被官府抓捕,多条走私贸易渠道因此而被捣毁,直接的经济损失和人员损失都非常大。一直以来没有跟十八芝完全决裂的福建海商,也因为这个事件转变了态度,开始中断了与十八芝的各种贸易合作关系——对于他们来说,海汉这个大主顾的份量肯定是要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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