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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月升起的一周后。

月涌市的城门口。

由一辆辆轿车、装甲车构成的车队,运输着物资以及居民,有条不紊的向着城外驶去。

人们的脸上虽然带着不舍、迷茫、不安,还有伤痛和悲哀,但也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以及蓬勃的活力与生机。

这是月涌市迁移、重建计划的第一步。

是的,月涌市即将从原本的城区迁移,搬到其他的更适合居住的地区。

原因很简单。

即便最大的危机,覆灭于安乐的手中。

但是神秘的迷雾,仍在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扩张,且难以用常规的手段消除。

本就元气大伤的月涌市警卫司,无法找到雾气诞生的源头。

这样一来,一片迷雾构成的禁区,正在出现。

而除去这一点,更关键的原因在于——城墙的倒塌!

月涌市的城墙下,封印着月亮的一部分力量,这也是其“月涌”之名的由来。

城墙之于月涌市,就好比一把保护伞,抵御来自荒原气息的侵染,也抵御那些不可名状怪物们的入侵。

而如今,五面城墙只剩下两面。

血月之力重归明月,大半被销毁。

原有的结界被摧毁,其保护效力自然大不如从前。

事实上,封印血月的手段,本身就是禁忌且邪恶的,只不过那些往事被尘封在历史的余烬中,无人知晓。

——那些知识本身,便具有其毒害性。

——光是阅读和传播,就会引发不小的灾难。

血月的力量,本身就带着诅咒的特性。

现在平衡被破坏,哪怕没有任何外来的影响因素,剩余的城墙,也会慢慢变为污染的传播源,带来诡异可怕的危机。

简单来说。

月涌市在慢慢变成一个不适合人们居住的地区,所以迁移与重建,势在必行。

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警卫司将分批次完成新城区的建设以及居民的迁移。

而光太和他领导的小组,便是第一批重建计划的执行成员。

光太扫视周围,发出感慨:“还真是……有点寒酸啊。”

附近的超凡者数量,十分稀少。

比光太要强大的,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大部分人神色萎靡、脸色苍白,这是还没完全摆脱那天的污染,再加上荒原气息的侵染,引发了诸多的并发症。

但比起那些已死或是疯狂之人,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起码,他们还有着光明的未来。

月涌市的确胜利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惨胜。

大量的居民和超凡者死于这次事件,由于数量过于庞大,警卫司直到今天都还没有统计出具体的数目。

就拿超凡者的牺牲来说,4名B级超凡者失踪不见,还有2名重伤,3名在进行精神层面的治疗。

32名C级超凡者失踪。

至于D级超凡者和E级超凡者的数量,则多到无法统计。

由于污秽血肉的吞噬特性和火焰的燃烧,大部分遇难者都找不到完整的尸体,只剩下……烧干净的灰尘?

所谓的“失踪”,只是一种好听些的说法罢了。

这次事件造成的伤亡,是月涌市近百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附近的超凡者如此凋零、稀少,才是正常的。

“光组长。”

小组中的陈夜忽然问道:“警卫司楼下的地下书库……为什么被封闭了?”

光太随口应道:“好像是超凡遗物【神秘门镜】出了点问题?”

冬野明日香则插嘴说道:“这事我知道。”

“它好像是失踪了,还带走了好些蕴含禁忌知识的书本。”

“嗯?”

陈夜和光太都挑起眉,他们早就深深的体会到——读书使人快乐,知识改变命运!

尤其是在这些天,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后,两人对禁忌知识的需求与日俱增。

但现在……

超凡遗物携巨书潜逃?

还有这种事?

不过,相比于他们最近的经历,这充其量只是一个小插曲。

书没了可以再找,但是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光太很难不想到那个曾经的同行者,那张不逊于他的脸庞,那和煦温和的微笑。

“你们说……安乐他,真的死了吗?”

他喃喃的问道。

陈夜表情一黯,但还是叹道:“光组长,这个问题你都问了不下十遍了。”

“易部长不都用超凡遗物寻找他所在的位置了吗?”

“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既然无法锁定,就意味着他大概变成了那些尘埃的一部分。”

光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是……总有点不敢相信?”

“太突然、太不讲道理了。”

“真要说的话,我感觉哪怕我们全都死了,安乐也不应该……”

说着,他不由得回想自己在安乐身上所见到的明亮火光。

在从易爽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光太才明白,当自己处在梦境中,现实里究竟是怎样的残酷且危险。

他不难猜到,正是安乐以某种禁忌的方式,拯救了本该彻底毁灭的月涌市。

“……”

小组组员们沉默着,都没有说话,气氛低沉。

最后,反倒是冬野明日香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说不定他正在哪个地方看着我们偷笑呢?”

******

超凡者的队伍中。

“大(喵)奶(喵)牛,你居然也来了?”

娇小的银发幼女惊奇的说道,仍不忘像平时一样阴阳怪气。

“你不是说要守在你那酒吧一辈子不撒手的吗?”

血腥威士忌穿着一身适宜运动的衣服,稍微遮掩了眼前的波(喵)涛汹涌,她俯瞰伊娅:“你这短腿萝卜!”

突然喊她为短腿萝卜!

伊娅的小脸瞬间就涨红了,像是变成了红色的愤怒萝卜头:“你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你的黑料的!”

“哈哈,无所谓,你想发就发咯,反正现在没人会在意。”

血腥威士忌开怀的笑着。

伊娅微怔,发现的确如此。

她居然威胁不到这个臭女人了?

“大(喵)奶(喵)牛!”

“小萝卜精!”

“大(喵)奶(喵)牛!”

“短腿白毛萝卜!”

“……”

这样小学生吵架般的对话进行了好一会儿,惹得旁人拿奇异的眼神盯着她们。

“啊呀呀,气死我了!”

最后还是伊娅脸皮较薄,被众人围观更是害羞,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率先认输。

“我那些调酒师、珍藏的美酒、客人们,基本上全都没了,我还守在那里干嘛?”

这时,血腥威士忌颇为怅然的开口。

伊娅微微沉默,像是想去安慰她,但又拉不下脸皮来。

“我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血腥威士忌突然释怀的笑:“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伊娅点头:“嗯,说得也是。”

“喂,我说……如果新的月涌市重建了,我的酒吧重新开张了。”

血腥威士忌用手指卷曲着耳边的发丝,眼神飘向一边,像是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说道。

“你……愿意来我这儿上班吗?”

伊娅微微一笑:“当然啦。”

“哼哼,真是拿你没办法,既然你这样拜托我,我也只好免为其难的答应啦~”

“喂,别说得好像是我求你的一样!”

“嗯哼?难道不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

******

月涌市残破的城区内。

好些房屋倒塌。

或是扭曲成奇诡的形象,某些部位不自然的缩小或扩大。

或是像被啃噬、腐蚀一样,留有大大小小的缺口,像是被白蚁筑巢的木材。

这是血色月光和秽乱血肉共同造成的结果。

不过,这些房屋在被拿走了其中有价值的存在后,便被搁置不管,就这样以扭曲的姿态放置在原地。

毕竟现在月涌市要整体迁移了。

这样的房屋也就失去了居住的价值,没有必要花费人力物力进行重建。

大概在数十年后,会有人来到这座城市的遗址,看见这些奇诡的建筑,然后误以为这里是祭祀邪神的场地吧?

而在一间房屋的角落。

朝川梦野正在小心的观察着四周。

他也成了警卫司的一员,负责榨取这些房屋的剩余价值。

侥幸从那次事件中活下来后,朝川梦野终于摆脱了迷雾教派,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他对这样的生活很珍惜。

只要攒够足够的钱,把母亲的病治好,朝川梦野就足够幸福了。

唯一遗憾的是,朝川梦野没有再见到那个黑袍神父,好像也没对那人有什么帮助。

他稍微有些愧疚,像是没能遵守某种约定。

“咦?这是……”

朝川梦野忽然低下头。

在地板和石砖的缝隙中,有一抹淡淡的血色荧光。

就好像……月亮的光辉?

******

离车队不远处的荒原上。

任野转过头,看向曾经生活过数年的月涌市,流露出感慨的神色。

今天,他就要离开这里,而且不知能否再归来。

在将血圣器碎片上交给黑袍神父后,任野果然摆脱了那些B级超凡者的追杀,成功幸存下来。

即便他因此受了重伤,本源都有所亏损。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任野也因此触碰到了一两分突破的契机,他感到,自己或许能因此更上一层楼。

在生死危机间突破,可能这就是天才的特权吧?

再加上,处在月涌市的灰血组织,像是提前知晓了消息,不知在何时从月涌市撤离。

连带着之前城外那个血腥的地下竞技场,都被直接放弃。

所以,任野做出决定。

他要前往其他城市,继续覆灭灰血组织的使命。

“再见了,月涌市。”

在一声叹息后,任野的身影,渐渐变成荒原上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

******

******

******

这里,像是一片深海。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就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如此稀薄,好像只是其中一滴海水。

时间、空间,在这片深海中,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但在其中,仍有一团模糊的事物,在竭尽全力的挣扎,要摆脱那海水的掌控。

就像是一道波纹,即便不显眼,却又真实存在。

波纹摇摆着、飘荡着、游曳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对波纹本身而言,像是一段足以遗忘掉一切的时光。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零星的光点,从难以描述的玄妙境地诞生,好像诸天的群星坠落,又好像是海洋中的鲸落——当鲸鱼死后,其身躯会落入海底,成为无数生灵的养分,其过程称之为“鲸落。”

光点降临在波纹之上,随后融入其中。

接着。

安乐睁开双眼。

眼前,是那高耸的、巍峨的穹顶,高到目光无法触及顶端,只能看见深邃的漆黑。

而视线向一旁挪动,诡异怪诞的壁画、灰色的墙壁……这些都和安乐印象中的教堂相同。

但是不同之处在于。

安乐看见。

在教堂的地面上,堆积着……尸体。

一具一具,一具又一具,堆积而成的高度,让安乐只能仰视。

他们有的身体腐烂,恶臭的脓水正在肆意流淌。

有的千疮百孔,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刺穿了身躯。

有的身体被拦腰截断,肠道和内脏,顺着横截面流了出来。

还有的面色泛紫,散发出刺激性的恶臭……

无一例外。

这些尸体全都身披黑袍,而且……长着和安乐一模一样的脸庞。

‘或者说,他们就是我?’

堆积如山的尸体,本该早就彻底腐烂,化为白骨,却像是奇迹般停留在死亡时的一瞬。

这是何等的秽乱和诡异,只会让常人不安、恐慌,乃至于疯狂。

安乐目睹这骇人可怖的画面,心中却并无波澜,反而异常平静。

就好像……这样的景象,他曾经成百上千次的看到过?

遵循着心中的本能,安乐开始徒步攀登这座“尸山”。

尸体的堆放,像是一座金字塔,而在那塔顶,有他想找到的事物。

“吱呀——”

脚踩在不同的尸体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而在意识到他们都和自己长着一样脸庞的时候,正常人都会升起抗拒、抵触、恐惧的情绪。

但安乐没有。

这一具具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就好像仅仅只是他的踏脚石,帮助他攀登至山巅。

一路上,安乐还不慎踩塌了两三具尸体的躯干,压碎了脆弱的骨骼。

一个仅剩脑袋的安乐,从山坡上滚落。

安乐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沉默的向上攀爬。

不知道攀爬了多久。

终于,他来到了尸山的顶端。

在众多残骸簇拥的中央,有一具焦黑的骨骸。

甚至还有微弱的火苗,时不时的蹿出。

安乐向这具尸体走去,看见其眼眶中,还有两团火焰没有熄灭。

随着安乐的靠近,只剩焦骨的脸庞上,像是流露出某种难言的情绪。

有个声音在安乐心底响起。

“这是……最后一次了。”

随后。

明亮的火光从这具尸体上燃起,极快的扩散到周围,以至于好像只过去一秒,整座尸山都被点燃。

安乐闭上眼,再度睁开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安神父,恭迎您的归来。”

修女塞蕾正跪倒在他面前,神情恭敬而冷清。

这句话在此时听来,好像具有别样的含义。

但安乐没有在意,只是微笑:“嗯,我回来了。”

塞蕾俏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被她压下。

安乐笑了笑:“是时候……开工了!”

他意念一动,便把陈夜、光太、丽莎、任野等等在月涌市招收的员工全部召唤出来,挨个进行工作任务的布置,顺便从他们口中、面板上,了解月涌市的现状。

“嗯?月涌市迁走了?”

“光太和陈夜都升职了?”

“任野在荒原上迷路了?”

看着这一条条信息,安乐颇为感慨:‘我感觉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感觉天都变了呢?’

最让安乐惊讶的是——丽莎,居然成了C级超凡者!

要知道,她原本可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灵魂较为特殊。

这下直接来到C级,堪称跨越式的进步。

就丽莎自己所说,这是亲煞缘血轨的残余效果。

那个仪轨实际上没有完全失败。

既然爱德华能借助以子女的身躯作为容器,吸纳不同的能力,那丽莎也没有道理不能反向吸收爱德华的一部分力量。

即便这不是出于丽莎的本意,在爱德华、还有她的兄弟姐妹死去后,那份庞大的力量,便有一部分进入了她的身体,潜藏于体内。

就丽莎在警卫司得到的诊断报告,C级……还不是她的极限!

等到她适应了现阶段的力量,更有可能直接晋升B级。

这开了挂一般的速度,让安乐都有点眼红。

他可是靠着自己的艰苦努力,加上教堂一点小小的帮助,才有C级的水准。

不过安乐也很高兴,员工嘛,自然要越能干越好。

员工能力越大,老板赚得越多。

这不就相当于白捡一个六星干员?

他在心里表示:‘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啊!’

‘丽莎,我很看好你。’

‘好好继续努力,争取成为公司的顶梁柱!’

而很快。

安乐还发现,教堂里多出了一道淡淡的虚影。

她的身上有大量羽毛和银器做成的装饰,相貌勉强算是清秀,但那份神秘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不正是灵媒?

‘居然真的有效。’

安乐自己都有点惊讶。

在灵媒即将消失之际,安乐尝试用触手刺入她的身体,本来只是一次尝试,没想到居然把她也拉进公司,强行签了合同。

不过现在的她,处在休眠状态,短时间内像是无法苏醒。

视察完了熟悉而亲切的员工,安乐便准备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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