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宴会,您还满意吗?”
美貌的侍女薇薇安走到身侧,问道。
安乐默默回头瞥了她一眼,却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薇薇安见状也不气馁,像是这种孤身一人、又从外界初来乍到的迷雾教徒,大多都是性情古怪的怪人。
她早就做好要慢慢攻克的准备。
薇薇安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主人的任务的话,他才不愿意做这实力不讨好的事情。
“先生,这应该是您第一次参与迷雾宴会吧?”
薇薇安一语道破真相,但是安乐面色不改,继续慢条斯理的进食。
别看安乐现在只是坐在角落,实际上,他的感官早已遍布整个大厅。
包括他们每个人的动作、神态、话语,都被安乐所捕捉。
这本身就是一个收集情报的过程。
方才,安乐眼见着这名金发侍女在一个衣着光鲜亮丽之人的吩咐下接近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初步的试探。
安乐索性冷冰冰的应道。
“是的,我的确初来乍到。”
他还刻意扮演出一个高冷、不好相处的形象。
这无疑是一层再常见不过的面具。
“那您真是幸运。”
“幸运?”
安乐有些诧异的挑眉。
来到废弃都市这个地方,还能称得上是幸运吗?
薇薇安要的就是这诧异的效果。继续说道:“是的,就是幸运。”
“对普通人而言,这里最多当然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可对您这样掌控迷雾的大人物来说,这里便是一个乐园、天堂。”
这金发女人别的技术不说,起码拍马屁的水平不差,一般的迷雾教徒听了这种话从一个美女口中吐出。大多都会心生几分好感、或是有些飘飘然的心情。
而安乐则是问道:“此话怎讲?”
“先生,您应该已经初步了解过废弃都市的格局了吧?”
“的确如此。”
事实上,安乐哪里只是了解格局那么简单,都已经开始亲身步入其中,成为改变格局的一部分了。
——这种事,他总不可能随便说出口,只是应道。
“稍微有一些了解。”
薇薇安抿起红唇,矜持但不失骄傲的说道。
“不瞒你说,能源公司RG的丁天翔,正是废都迷雾教派的一员。”
“丁天翔?”
安乐先是对这名字有些耳熟,而后很快想起,这不就是那位喜欢玩角色扮演、还格外偏爱少妇的丁宏的哥哥吗?
老实说,安乐对丁宏的印象还要更深刻一些。
毕竟,他在自己面前,别开生面的演出一番“城里人真会玩”,对安乐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相比之下,丁天翔只有在后来面对怖惧者时,悍然出手的短暂画面。
很难留下太深的印象。
安乐只能勉强判断出,他是一个b级以上的超凡者,能力或许和蒸汽有所关联。
见这个名字没能给安乐带来太大的冲击,薇薇安只以为他是其他地方来的土包子,不懂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金量。
于是,补充说明道:“那可是丁天翔,能源公司的二号人物。”
安乐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
一名高层,居然就这样毫不掩饰的表明自己迷雾教徒的身份。
难道,三大公司真的对迷雾教派的发展放任不管吗?
安乐觉得这一点值得怀疑。
不得不说,“丁天翔”这个名头放在废弃都市的确异常响亮,光凭这名字就有无数人纳头来拜、愿意为他卖命。
对安乐来说,倒是一点冲击力都没有。
他反而更加好奇一个问题。
“你认为,他和那位黑山美姬比起来,二者谁更加厉害呢?”
“美姬大人?”
薇薇安的称呼很有意思,对丁天翔直呼其名却用“大人”来称呼黑山美姬。
这点无疑很异常。
安乐猜到一种可能,却没有主动拆穿。
薇薇安脸色一变,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
随手从空间遗物拿出一张名片和一支笔,无声的写下两句话。
【你是什么人?你问这个有什么目的?】
果然,事情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安乐故作谜语人的说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薇薇安面色狐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
“论在废都之中的人气和威望,自然是黑山美姬更胜一筹。”
“但要说真正掌握的权利和能量,丁大人却胜过她许多。”
这道理并不难懂。
黑山美姬作为尚未继任的大小姐,自然更注重名望,以获得公司内民意的支持。
倘若,她现在就拥有超越一位二号人物的势力、能量,那位黑山公司现任的董事长,恐怕睡不安心啊!
因为超凡力量和基因药剂的存在。
这些高层的寿命普遍高于一般人类。
也就曾出现过“世上岂有五十年的太子”这种情况。
过去因为野心的膨胀,企图谋权篡位,发起叛乱的事迹不在少数。
甚至……还真有过成功的案例!
从本质上来说,三大公司内部的架构,比起资本主义的公司,反而更贴近于封建王权社会。
对此,安乐倒是没有什么看法。
这是人家自己公司内的事,和他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只是从薇薇安的话语里,安乐更加直观的了解到丁天翔的厉害之处。
更加好奇,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还来一个小小的迷雾教派做什么?
——这就像是一个拿过世界冠军的职业选手,执意要参加一场网吧赛,为的就是赢了之后免费吃一碗泡面。
他图啥呀?
这个问题的答案,注定没有那么容易猜出。
接着,薇薇安给安乐讲了讲,在废都迷雾教徒的好处。
比如不用担心被通缉抓捕,又比如会定时发放一些福利。
听得安乐都稍稍有些心动。
与此同时。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
从安乐进入会场以来,就始终感觉,会场内的氛围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常。
而现在,他才察觉到这股异常的源头。
在大厅里呆了这么久,他居然没有听到一个迷雾信徒谈起和召唤迷雾相关的话题。
人们谈论的内容竟然大多是……生意?
虽说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而是例如幽莹花液收成如何?有无新的萃取方法和渠道?
又比如农场里单个“货物”的行情,花柳店促进消费的方法——诸如此类的灰色生意。
听上去很扯淡,但他们的确聊的是和赚钱相关的事情。
这一点,非常不正常。
以安乐对迷雾教派的了解,他们的教义可不是在这里寻欢作乐、其乐融融,为了赚钱、为了生活质量而努力奋斗。
而是让迷雾重新降临在这片世界。
或是干脆化身为迷雾的一部分。
从而达到他们梦想中的奇妙境地。
不管是被洗脑,还是自愿成为迷雾教徒的人,都以此为最终目标。
与之相比,物质条件的享受,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事物,是可以被随意放弃的。
可眼下,这些迷雾教徒表现却和安乐印象里的大相庭径。
就好像他们只是单纯的崇拜“迷雾”这一存在,并且借用祂的力量、
根本没想过不具备更远大、更了不起的理想和信念。
就安乐的感觉,这还哪里算得上是迷雾教派,而只是一个披着它外皮的拙劣仿制品罢了!
而这,便是他心里那股怪异感的根源。
安乐的思绪因此发散,不免想到一种可能性。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三大公司的人,表面上对迷雾教派放任自流,就连丁天翔这种人物,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事实上,与其说是迷雾教派渗透了三大公司,倒不如说——三大公司渗透了迷雾教派。
而且,三大公司的人篡改了一些最重要的因素。
使迷雾教派从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变成为他们所用的一把好刀。
安乐在心里默默赞叹,不愧是掌权如此之久的三大公司。
高,实在是高!
因为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的称呼,薇薇安有些不敢继续再和安乐深入交谈。
不多时,便默默离去。
而安乐则是恰好看见,那名告知他这场聚会的幽莹花液店长,从门口走了进来,立即面带笑意地迎上去。
店长有些不安的环顾四周。
他总觉得今天眉头一直在跳,好像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安乐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并释放出微弱的小小气息。
店长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
即便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庞,他还是立马就能认出——这正时那个异常诡异、一度坑走他好些东西的强者。
店长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听话的把东西给了他,简直像是鬼迷心窍,瞬间进入贤者模式。
他有一种感觉,这名古怪的大人,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迷雾教徒那么简单。
店长本以为自己做过伪装,不会被发现,谁知道还是被一眼认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安乐从来都不是靠着某人的相貌认人,而是凭借他们不同的血液气息来分辨。
店长看似精妙的伪装,又哪里能骗过他呢?
“大、大人……”
男人话语还有些发颤。
要不是安乐主动找上他,他恐怕一辈子都不想和对方再见。
“这么生疏干什么?”
安乐笑容和煦:“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店长明显不这么想,战战兢兢的问道:“不知道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在你眼里,迷雾教派的宗旨是什么?”
“迷雾终会降临,散布纯白恐怖。”
他神情疑惑,却仍然答道。
“那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我看,这里包括你在内的绝大部分人,好像都忘了这一点呢?”
安乐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也不算太轻。
附近不少人都能听见,可他们听见后,却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反而露出饶有兴致、善意的微笑。
“看来又有新人来了。”
有人说道。
“不懂事也是难免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安乐把这些窃窃私语全都收入耳中,心中愈发好奇——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店长连忙解释道:“大人,无需担心,等您接受了欢迎仪式,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欢迎仪式,这也正是这个聚会举办的原因之一。”
于是,安乐又耐心的等待片刻。
之前那名被众星捧月的人,起身说道:“看来,客人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宴会,正式开始!”
“首先,依然是惯例的欢迎仪式。”
全场的灯光突然熄灭,随后安乐的脚下亮起一个光圈。
除他以外,还有四名客人有着同样的待遇。
不难猜到,他们和安乐一样,都是初次参加这次宴会的人。
连意味着宴会举办方有判断他们是否是本地教徒的手段,或是拥有异常详实准确的情报。
其他被照出来的人似乎不太意外,像是早就知道这种流程。
有一说一,这种被灯光单独照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有种被针对、被窥视的不快感。
“让我们欢迎这几位新人加入。”
主持人张开手,温和可亲的说道。
“从此以后,你们将受到废都分教的庇护。”
“同时,我们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们。”
“礼物?”
旁边几个信徒稍有骚动。
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相信,世上会有毫无缘由的好意。
兴许,这是什么新型诈骗的手段呢?
“真的只是一件礼物而已。”
那人语气诚恳,“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在场的其他人。”
他话音刚落,周遭的所有人便默默扭过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眼神看向他们。
这种感觉极度奇怪。
这些宾客明明还是原来那些宾客。
可在这个瞬间,那面具下的活人,好似被某种存在所取代。
像是在大半夜忽然看见房间里的玩偶扭过头,拿呆滞空洞的双眼看着你。
可在下一秒,便恢复如初,好似他们只是单纯的看了自己一眼。
除安乐以外的其他新人,即便没有感知的如此细致,可仍是泛起一股没来由的寒意。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