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道:“你现在知道了。”
司南誉舌尖被咬,讲一句话要痛半天,仍是忍痛而言道:“我罪大恶极,不敢求柳姊姊的宽恕,只求柳姊姊为我带几句话,容我一死谢罪吧。”
若馨不答,司南誉又叹了口气,方道:“我追下来偷窥,知道那伙蒙面人好像是官府中人,他们首领不知是谁,听那用毒掌老者的语气,好似想借蛟丹参王之争,把武林中黑道与白道豪雄弄一个两败俱伤,所以一个个蒙面尽量隐秘着身份,请你将此话带给医仙,狄老师人缘最好,或许可以为大家排解。”
若馨仍然不答,司南誉又道:“安姊这回不来,是因为怀有身孕之故,求你告诉她为我好好抚养遗腹一子吧,唉!她的恩情我只得待来生作犬马之报了。”
他说完轻轻拔剑,“抱残”、“守缺”出鞘,森森剑气带了一声龙吟,若馨蓦地回身,问道:“你要作什么?”
司南誉被她问得一愣,若馨续道:“你闯了祸想一死了之,可没有那么便宜。”
司南誉心中也是哀伤之极,叹道:“但凭柳姊姊吩咐吧。”
若馨道:“蒙面八人合围而来,你去将他们杀了再来见我。”
他们又哭、又笑、又闹、丽水、妙月等人岂有不知之理,早已分途闯进林来,不过见是司南誉,他们不是敌手,所以在伺机而动,司南誉既有自刎之意,他们越加存观望之心不肯动手了。
若馨久走江湖,不必凝神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也瞒她不过,司南誉若不是功力高出她甚多,她也绝不会被他蒙了眼睛方始发觉,自然也因此在忽然受惊之下,她所受的惊恐,也因此愈甚,才闹出这一场事来。
司南誉知道蒙面八人之中,功力以叫做屠大人的最高,而丽水、妙月的“七巧之毒”无形无影最难防,可是他因如玉之故,并不把她们两人当做敌人,所以朝向那屠大人存身的方位道:“屠大人过来吧,我就在此地候教。”
屠大人不答,却对他同行诸人朗声道:“此人已知我们的隐秘与底细,若然走脱,总管来了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一起随我来吧。”
他虽然受毒,可是丽水、妙月只是意存挟制,他功力尚在,所以仍是一行首领。
众人都见过司南誉的修为功力深不可测,单打独斗决非敌手,所以聚在一起,方始缓缓进逼。
司南誉回首见若馨将他的青衫已经披在身上,遮去断袖露臂,叮嘱道:“那腿臂微伤的是丽水、妙月庵主,剑中有‘断魂、落魂七巧之毒’,动手时抢在上风,仔细提防。”
他俊秀疏朗,神采照人,青衫除去,里面是安洁亲手替他缝制的武生打扮,熨贴合身,更添了一些英爽,若馨虽然羞愤未除,可是方才与他有口脂之亲,也不禁很有神移之感。
此时一宵骚扰,渐近黎明,彼此容色,已清晰可见,众人都是武学高手,看得自然格外清楚。
丽水、妙月是久惯风月的女子,见了心中钟意之极,实是不能忍耐,媚声媚气的道了万福道:“相公请了。”
她们原是蒙面的男装打扮,忽作女子行为,同行之人都有难堪之感,司南誉知道她们的底细,所以并不诧异,静静还了一礼,道:“两位庵主若是无意动手,就请在一旁观阵吧。”
丽水知他窃听隐秘,必定已知两人身份,所以媚笑道:“昨天屠大人请问相公身世时,相公不肯回答,我们也不敢再问,可是身在江湖,便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动手动脚的伤了和气。”
司南誉虽然心中难过,念及如玉当时水月庵前殷殷的嘱托,实是不愿伤于她们,道:“你们让开吧,我受人嘱托,不可伤害妇人女子。”
屠大人等六人看她们姊妹两人,神情很不规矩,司南誉点破她们是谁之后,将蒙面的黑巾也取了下来,他们之中无一人自忖是司南誉的敌手,便是围殴也无必胜之望,所以心中又是难堪,又希望她们二人能用无影之毒,将司南誉擒了。
丽水、妙月见司南誉好言好语的和她们商量,不知司南誉是推与如玉之好,以为他已经受了两人的美色迷惑,所以一齐眉笑连连的道:“相公如此怜香惜玉的温柔多情,便打伤了我们妇人女子,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司南誉见她们一边笑语,一边缓缓进逼,沉声道:“你们有无影之毒,若再缓行进逼,莫怪我骤施辣手,不得不伤害你等。”
他讲完将宝剑轻挥,剑气寒芒浪涌如山,丽水、妙月见司南誉谨慎小心,骗是绝然骗不到手了,人也被他剑气逼得目弦神移,下意识的往后微退,司南誉将宝剑收了,道:“你们让开吧,那中你们毒药暗算的屠大人,毒性就要发作之前,还可与我一战。”
司南誉自知不明发掌运力之道,出掌不见得能赢得那屠大人的“断魂落魄”的掌劲,可是自恃罡气护身,那老者也伤他不了,准备空手应敌。
丽水、妙月见他收剑,好似敌意不深,她们始终未去将他收服之念,妙月趁机笑道:“你和我们来吧,我们一定以两人的性命,保你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不受半点伤害。”
司南誉按了性子和她们商量,实是因如玉之故,见她们烦琐不休,他心中抑郁未吐,很为不耐,举手胸前虚虚一推,丽水、妙月应掌而跃,远远跳开,他的掌力随之发出,直往她们二人身后的六人推去。
他自己虽然有力无处施的感觉,这一掌不能尽发全身的劲气,然而玄门罡气岂是小可,早已将地上的泥沙草木,与空中下垂的枝叶,汇成一股刚猛无匹的洪流,直向六人冲去。
屠大人身形最快,并不硬接,身子一幌,已至丽水、妙月二人身边,道:“快把解药给我,我服了一起应敌。”
丽水微微一笑道:“解药不能给你。”
她见屠大人脸色大变,似有暴怒拼命之意,急急解说道:“身上没有怎能给你,这是我们自炼的辟毒丸,服了可以一个对时毒性不发,等到城内再另配解药吧。”
丽水说完将一颗丸药递来,屠大人无奈只得接过吞下腹中。
他们三人看司南誉掌力的威势,都很为心惊,司南誉却因被若馨撞伤幽门穴后,一直未曾调息,此时一掌发出,运劲之时牵动伤势,一阵剧痛,头上冷汗直流,若馨问道:“你怎么了?”
她一问之后,随即醒悟,必是方对曲肘而撞时,撞伤了司南誉要穴之故。
司南誉微微摇头道:“不妨。”
他口中说“不妨”,可是脸上冷汗不断沁出,可见受伤实是不轻,若馨心中微动怜惜之情,抽剑而出,站在他的身前,翼护着司南誉,她强敌当前,倒把羞愤减去不少。
司南誉方才一掌虽劲,屠大人与丽水、妙月早已避开,剩下五人因林中多古木巨树,虽然一个个都得弄灰头土脸,却没有受什么重伤,见司南誉神色不对,都齐齐合围而上,到得近前,由合而分,分作八方站好,各人自占八卦,“干、兑、离、震、巽、坎、艮、坤”的一个方位,将司南誉与若馨紧紧困在中心。
此阵以乾位为主,无论是攻是守,第一招都由他引发,由蒙面老者屠大人占了,他是一行首领,又功力最高,占了乾位也恰合身份,他因吞服了水月庵主的辟毒丸,虽然随众行动,在未曾将药力行散全身之前,却无提前动手之意。
须知他对自己性命的看重,要在别人的性命千百倍之上,此时司南誉虽是很有可乘之机,若要叫他在体内内患未除之时,出全力一方面袭击司南誉与若馨,一方面策应全阵尽他阵首的责任,利人损己,不顾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决不肯干。所以他们八剑齐举,却没有动手。
若馨心现在独自支持,强敌分八方而至,心中实在很有孤单无依之感。她一生行道,多是独来独往,落落寡合,只觉得自己卓萤不群,足以藐视尘环,“广寒仙子”真是当之无愧,所以现在的这种孤单无依的寂寞之感一起,便若毒蛇在咬啮她的芳心,使她心中又酸、又痛、又苦。
蒙面众人围袭之阵既成,心中大为安定,见屠大人调息不攻,都拿眼睛看水月庵两位庵主,丽水、妙月方才妖媚惑人未成,反被司南誉一掌吓开,也是很不舒服,屠大人的安危她们更不放在心上,所以丽水一剑斜出,伺若馨劈去,可是未至即收,脚下移动,早将屠大人的乾位让给芳馨还击。
若馨怀寂寞时回头去看司南誉,见他面上冷汗已收,在瞑目调息,对身外的变化,毫不放在心上,她茫然回顾时,丽水剑已袭至,她匆促还击,其势不乱,然而以一当八,确已出乎她的能力之外,何况还击一剑恰又击向最强的屠大人身上。
屠大人心中甚气,众人不听自己的号令,硬逼了自己动手,他手中剑却不能不应,他不论运掌出剑,都专从阴柔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