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道:“从丢剑开始,至拳腿齐出,全力抢攻,没有一些防守的意思在内,性命岂不始终只在生死之间徘徊。”
天杀星冷然道:“不错,丢剑那一招叫‘孤注一掷’,回身近扑叫做‘杀身成仁’,都是穷凶极恶拼命的招数,我独自创了来遇见比我还厉害的敌手用的,咳!可惜没遇着。”
若馨在师门武功很好,可是从来不曾听人挖空心思,在与敌同归于尽拼命的招式上用心,这一式,便学得她冷汗直流,若馨与天杀星和司南誉比,自然不行,可是也算是武林高手,学招时全部心神都附在剑招上面,只觉出招时性命只在一线之间,历尽凶险,实是既惊又怕。
她站起身来照天杀星说的举剑一试,自觉的确是要比自己平常狠了数倍,天杀星却直摇头。
若馨道:“老前辈,莫非我练错了么?”
天杀星秦天纵道:“这种穷凶极恶拼命的打法,与你本性不近,你出招不能得其神髓,你自身更增危险了,你一定要想到对手不是我而是宫彤那种人,功夫既高,又淫恶不堪,你身是女子现在你面临险境,临危挣命了,出手!”
他最后两个字,大声疾呼,若馨应声而动,剑气与拳劲拳风凝成一团,势若疯狂一般朝天杀星冲去。
天杀星一面接招,一面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我全力出击只点中了你身上九处穴道,若能多加磨练这便是你人的防身之术了。现在注意了,我再教你下面的一招,叫做‘与汝皆亡’。”
他便如此这般次序一招招往下教去,一直教到第三十六招“死里求生”,方道:“这一套拳术,就叫做‘死里求生’,一共就只有三十六招,短是短了一点,可是每一式都极凶极险,要打到用第三十六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防身已经足足有余了。”
这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若馨跪谢道:“拜谢老前辈的厚赐。”
天杀星道:“你去帮誉儿烧他抓的野兔罢,我也饿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就在这谷底溪边,餐风露宿的穷究武学的秘奥,整整三天杀星方作别去了,若馨与司南誉站在山巅相送。
若馨叹道:“你师父武学几参造化,真是奇人。”
她语气已经丝毫无有初见时对天杀星杀气太重的反感了,司南誉也叹道:“以师父的功力之高,经验之足,还找不到暗杀我父母的凶手,替他自己雪恨,让我可以替父母报仇,仍然要如同在这样的奔波不停的去探悉仇踪,小弟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否能报,真是渺茫得很了。”
若馨猛然心惊噫道:“唉呀!快走,我应师门铜符飞碟之召,耽误了这么久,怎么交代得过去,快走,快走!”
司南誉伤重,可是外伤与内伤不同,敷药调息之后,已是大致无碍,因之私拔足便行,两人一路疾行,第二天到了泰安县境,终南门的弟子迎上来,陪着两人直往后山集贤山庄走去。
庄门上美儿笑着叫着迎出来,向若馨拜下去道:“师父您好。”
若馨伸手将她拉起来道:“白大侠也在这里,你受人家救命之恩,怎么理也不理?”
美儿深深道了万福道:“白大哥,你好。”
司南誉也还礼道:“美儿妹妹,你好。”
若馨是奉了召命来的,要直接去见掌门人白石道长,作别自去。
美儿看她师父去了,拉住司南誉的衣袖就跑,口中道:“快去看,我大嫂来了。”
司南誉虽然顽眼也被她讲得一头雾水,奇道:“慢来,慢来,你大嫂与我何干?”
美儿理也不理,拖牛似的拖着跑道:“人还没有看见呢,你怎知与你无干?”
一路跑进来,途中都是美儿的熟人,或是尊长,或是同门,她都一一招呼,司南誉见她极忙插不进口去问话,众人原已经注目而视,他再赖着不走,就更不像样子,只得跟着向后园跑去。
进了园门,只见丛丛修竹之中,有一幢精舍,墙上攀满了花草,屋瓦也是绿色的琉璃瓦,色泽何等调和,不由赞道:“好地方,不知居停主人是谁?”
美儿道:“居停主人是谁,我也不知,你自己去看吧。”
她把门拍开,将司南誉朝内用力一推,回身而去道:“我领你拜见了这等好主人,记住了以后要好生谢我。”
司南誉怕真是她的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暗室之中,可是不便,便拟往后退出,忽见帘帷一动,走出一个人来,他不觉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一旁,半天方冲上前去,叫道:“安姐,是你。”
慈心仙子吴安洁急道:“不许发疯、我二师姐、三师姐都在里面。”
司南誉只得笑着停脚,明白美儿所谓大嫂是指她已与自己结拜兄妹,自己是她的大哥,安洁自然便是她的大嫂了。
安洁将帘幔推开,婷婷二女立在当中,燕瘦环肥各极其妙,安洁指着左边微瘦的苗条女郎道:“这是我的二师姐陈秀月,二师姐不仅武功好,闺中的女红更是有名,绣花针兼又作了暗器,一手梅花针虽是终南门镇慑天下的绝学之一。”
司南誉早已深深作了一揖下去,抬眼望去,只见她资容端庄秀丽,文雅天成,微微一笑时,薄薄的嘴唇间,瓠屡微露,一颗颗银牙玉齿若珍珠一般。
安洁又指着右边的肌肤丰盈润白的少女道:“这是我三师姐张初美,三师姐冰雪聪明,人又长得漂亮,尤其莺声呖呖,是终南门的黄莺儿。”
司南誉只见她明眸时泛异彩,瞳仁跳动,含蕴的全是笑意,又是深深作了一揖。
安洁转身又道:“这是外子白司南誉。”
三人彼此行礼都只道了声:“久仰”便既无言。
安洁道:“若不嫌外子玩劣,大家就兄弟姐妹相称吧。”
秀月与初美都道:“白兄弟。”
司南誉笑着道:“陈姐姐,张姐姐,还有柳姐姐也来啦。”
他内家修为极好,再经天杀星将诀窍告知,告诉他平时必须注意之外,听得自然较三女为远,猛然道:“美儿来了。”
只见美儿脸上红红的冲进来道:“师叔们和白大哥快去,我师父和掌门人吵起来了。”
柳若馨虽然门下弟子只有一个美儿,然而门户中因她操行清绝,武功又好,所以声望甚高,从来不会与人现争吵的,现在忽然吵起来,自然必有重大的原因,三人不暇细问,都匆匆向大厅直赶去。
大厅中密层层的全是人,若馨脸气得煞白,对面一个中年道者也是神精情不豫,一手勒须,正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长。
安洁叹息道:“怎么柳姐姐和掌门师兄吵起来。”
白石道长轻轻击掌,全厅倏然鸦雀无声的静下来,他开言道:“先师掌本门第七代门户,执法严苛,律人律己都不稍宽贷,师伯叔们每因小过受责,大家都借着行道,隐在四方去了,门户一弱,强仇自然寻上门来,先师不得已连发了三次铜符飞碟,召集同门来抵御强仇,事完之后,在祖师爷遗像前面,缴还铜符飞碟与掌门符印,由同门公议,是否仍然继掌门户。”
他说到此处,连连叹息道:“由朝至暮,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闭口不言,先师就拔剑自裁了。”
把掌门人逼得自刎,乃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以司南誉与医仙、安洁之亲也从来不曾听他们说起,心中好生疑讶。
忽然一个声音叫道:“掌门师兄,厅中有外人。”
安洁道:“是外子白司南誉,我不知掌门人要宣布本派的隐秘,所以一齐前来的,既然如此,我与外子先退出去便是。”
白石道长道:“吴师妹不必如此,我正要着人前去相请贤夫妇呢。”
司南誉与安洁只得留下来,白石道长续道:“承蒙各位师伯叔的好意,议定由我继承先师接掌本门第八代的门户,我功力威望都不及先师,与同时的武当、昆仑华山等各门派的掌门又差了一辈,我掌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决不敢轻易多事的。”
掌门人犹如一派的的家长一般,他讲话大家都洗耳恭听,不得插言,他续道:“这一回白发现了参王蛟丹,各方震动,我原只遣了门下追云,长月两个弟子前探望,不想归途在太行山附近被绿林杀了,我只得自己带人前来查看,不想,各门各派的人都来了,绿林又传了绿林箭,每天的伤亡时有所闻,仇恨越来越深。我不得已,才请出了发誓用的铜符飞碟,去召集门中长老与此同门的师兄弟妹。”
他说时对若馨道:“柳师妹你说吧。”
若馨道:“你是掌门人,自然是你说。”
白石微微沉思道:“据许师弟告诉我,柳师妹是去接应白大侠的,来了之后,不肯讲途中的经过,只是要我率领门下弟子回去。
我为破誓谋取请铜符飞碟砍了一指,那也罢了,只是拿什么去和死去的弟子们的父母交代,我心境不好,因此便说了柳师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