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主盟之位已经极为明显,水先生要走,可是虽无拆台之意,确有拆台之势。
昆仑水先生以至宝可回,这是可以告慰于列代祖师之前的,极为感奋,击掌道:“白大侠既就盟主之位,那自然全凭白大侠的吩咐行事。”
司南誉笑道:“那也不必,掌门人自己酌量而行好啦,大家若果真要我主盟,我还是依原意作各派之间的连络之人,各派的门下自然仍由各位掌门人自行掌管。”
无妄大师道:“各位掌门若无异议,便请白大侠主持,订定我们赴会的盟约,日影西斜,只怕人家梅少主要等得不耐烦了。”
这一次主要争执的只有夺宝与复仇二样,司南誉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就是有心里反对的可也说不出嘴来。
水先生起立道:“水某原来因白大侠年青,那是很不心服的,现在心服似乎又有恨晚之叹,想来诸位也定有同感吧。”
他说完勒须“哈哈”一笑。
司南誉起立,十二人也随同起立,司南誉指日为誓道:“今天重九一会,我十三派掌门共聚一处,就以日为誓,赴会夺宝,齐心协力,若违此约,神明共鉴。”
司南誉盟约已毕,他回身时,十二个掌门朝他微微一躬,司南誉也还了深深一揖。
铁指头陀道:“酸丁作盟主,我是称你作酸丁,还是称你作盟主?”
司南誉道:“那也由得大师父高兴了,欢喜盟主时便是盟主,欢喜酸丁时叫酸丁也不妨。”
铁指头陀道:“看在你受我一指禅功的份上,还是叫你做盟主吧。”
司南誉觉得这头陀虽是一派之尊,却不脱憨气,笑道:“那小生就生受大师你的美称了。”
司南誉的盟主之位既定,跟着大家便商量赴会的日期和人数地点。
司南誉心想:“师父答应过的不可将所知所悉告知他人,我可没有将所知所悉,告诉给第二个知道的人,但是也断没有由自己带着头,眼看双方两败俱伤的道理。”
他忖量了半天,遂道:“各位掌门若尚无一定的地点与时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待我与梅少山主商定了,再着人依次前来通知,反正只要不误出关的行程便可。”
峨嵋掌门,拨她的琵琶道:“那便散了。”
在家齐都看着司南誉,司南誉恭身一揖相送,他现在是十三派这盟主,与上山时的地位大不相同,各人都略致寒喧数语而别。
峨嵋掌门时鉴珊走在最后,司南誉陪了她缓缓一起下山,她对司南誉道:“我峨嵋一派以女子纯阴之体,更辅以寒铁琵琶,普通人练功,强修急炼怕心火入魔之危是丝毫不存在的,你知道么?”
司南誉赞道:“难怪你阳关三叠一起,连无尘真人,无妄大师一起皱着眉头坚苦抵受,原来确是你内功甚高之故。”
时鉴珊低嘘道:“不错,我派内功进境是较他们快些,所以我虽年青,内家修为比他们却并不稍逊,可是进境也就到此为止,再也难以进步,那全身气脉原由阴阳二气相合而成,有许多非纯阴之气可解破的玄关之窍,再也冲破不了。”
她声音是冷冷的,加上这声低嘘与衰颓的口气,令司南誉顿起侠士仗义之心,问道:“时大姊,不知我可以助力么?”
时监珊道:“此事甚难,你须想定了不后悔,然后再答应。”
司南誉沉思半晌道:“我已经想过了,不论有何种困难,我一定身任其难,替你办到,不过也望你提出之先,先想一想,所提的要求虽难,确是人力可以办得到的才可。”
时鉴珊道:“那自然,害你失信对我并无好处,我下山就命门下七女前来追随你,要请你践约时,我自请她们告诉你。”
她说时又冷又白的脸上,又现出一些红丝,便好似冬日的夕阳照在一冬积雪之上一样。
司南誉微微有些疑惑,道:“是要借用天心双飞环么?”
时鉴珊双恢复了她的冷漠道:“不是,当时我也曾微起一丝贪心,可是若用此宝补我功夫上的缺憾,绝非短时内可以秦效,你现在已经给了你的妻子,将来要给你的子女,这天心双飞环也就不能说再是你的了。”
司南誉与相交未久,可是也知道以她功力的深浅与怀中琵琶的寒冷,她脸上那一丝丝微现即隐的微红,必定是她心中极端难以克制的情感,才会得如此。
他曾静心欣赏过她的一曲“阳关三叠”,知道她冰冷的外貌之内,必定有一团似火的热情,所以心中越添好奇之念,笑道:“既然不是双飞环,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何事需我相助了,不过只要我相助之时,时大姊不必客气就是。”
时鉴珊轻轻点头,意似应允司南誉的嘱咐。
司南誉又问道:“时大姊,峨嵋一派息在什么地方?”
时鉴珊道:“在泰安县招商客栈之内,白大侠要来看望么?那我就不命门下七女自己摸上集贤山庄去了。”
司南誉和她谈这些琐事,原是闲聊以遣沿途沉寂的意思,听她这样问,似有相邀之意,遂笑道:“时大姊若不嫌唐突,那么我明天亲自前来告知赴会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吧。”
时鉴珊轻轻的道:“若只为此事那便不敢相烦。”
司南誉笑道:“若不只不此事,便敢相烦么?”
时鉴珊也停身,回眸看着司南誉,问道:“你话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的话声冷冰冰的,从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她心中的喜怒哀乐。
司南誉沉思了一会道:“我是想时大姊心中似乎很有隐秘之情,我自忖庸才那是无从窥测的,不知明天来访,时大姊肯否告诉于我?”
时鉴珊既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缓缓向前行去。
她并不答他的问话,却道:“你可愿再劈一掌在路旁小树之上,要与今天上午无意之中内五行真力合运的那一掌,完全相同。”
司南誉不知她的真意云何,应了她的话,沉气凝神劈了一掌,果然树叶“沙沙”落了一地,与前一掌并无不同这处,司南誉疑道:“可有什么用意么?”
时鉴珊仔细看了落叶道:“你这一掌是人力所为,然而深秋已至,那遍天下的树叶受秋风与寒霜之逼,不久也一定会自行飘零而下。”
她感慨之极,真是何幽怨之深啊?
司南誉年方少壮,对此却体验不深,笑道:“一叶知秋,或许也就是这个意思,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我掌力再好,一株株的劈去,终属有限,但是当它自行飘落之时,所见虽仅仅只是一叶,却同时定有千千万万片落叶向地下飘去。”
时鉴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看看你内五行真力,修为深浅到底如何,我令峨嵋七女追随于你,何者是你之长,何者是你之短,也要告诉她们,我若付托得人,便有回山之想了。”
司南誉微惊道:“时大姊为何也要如此,峨嵋泰山数千里迢迢而来,一事未成,竟欲归去么?”
时鉴珊道:“你怎知我一事未成?”
司南誉老老实实的道:“不知,不过赴会夺宝两件大事都才刚刚开始,若说便即回山,总有其他的缘故,既以你门下七女相托,可以赐告么?”
时鉴珊挥手也轻轻劈断一棵小树,道:“这也算是一个约言,将来自会告诉于你。”
司南誉想来想去想不透,只觉此女似有满腹心思,却只在心胸之间一转,口中却尽讲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此时已至日观峰下,集贤山庄与泰安县的分歧之点,司南誉举手轻轻扣了一下前额。
时鉴珊微微弯腰,无语分别而去,司南誉看了她的背影婷婷婀娜之中,自有一番冷意,不觉抚掌而叹。
司南誉回到集贤山庄,顿有衣锦荣归的感觉,一声声:“白大侠回来了”的声音,四外轰传,他背了慈心仙子吴安洁,潜上日观峰去,原只为了出一口气,现在回来令全庄震动,实在是意料之外。
终南门户自上辈掌门人自裁,势衰久矣,群雄大部星散,现在合聚一堂,旁枝出了武林的奇葩夺来武林的盟主,虽然不是来之自己的掌门身上,也令人极为振奋。
大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他背那庄子南化秋水之篇,所述河伯海若的故事,劝人开阔胸襟不可自满自大的故事,无人要听,群情淘涌,念念不忘的却是那内五行真力合运的一掌,想看看令天下武林掌门人一齐震慑伏输究竟是何种功夫。
司南誉心内暗暗叹息:“无尘赞无妄返璞归真,功力深厚,认为如此方是真臻于武学的妙境,然而他自己演长拳起自一式,却以‘残’字诀,告诉大家,令当时在场之人,忌惮不能出手。现在终南年青弟子门,群情如此激昂那无怪其然了。”
司南誉想到以前慈心仙子的嘱咐,有“师侄们,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都要加以原谅”之话,所以竟是有问必答,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