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开始半小时前,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
吴漾摁下开关,遥控门自动打开。
盛夏时节早晨十点钟的太阳是自西南角照射而来,刚好正对着大厅中央的一件陶瓷——自由女神像。
雪白的陶瓷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居然会反射出彩色的光。
蹲守在门外的记者纷纷记录下这一刻。
吴漾在云市名声大噪,她次次出席活动都引人注目,尤其还是一年一度的画展,自然有不少记者蹲守在此,准备实时播报。
在场的20位记者朋友都是吴漾相熟识的。
任何一个圈子都会自成一派,其中的利益纠葛纷杂而又无序,每一个关系都需要用心经营。
吴漾站在台阶上,记者一拥而上。
“吴漾,说两句吧。”
这是记者蜂拥而至时,在嘈杂人群里最爱说的一句话。
到底说什么,从何说起,没接受过采访的人一概不知。
“吴漾,听说你今年的画展是以生命&时间为主题展开的,是否是以人的生命历程为叙述顺序展开的?”
一个长相温婉,但眼神却有几分犀利的女记者提问道。
在一旁的韩岂川跟Eden的心都跟着紧了紧。
这样一个普遍的主题在绘画时能够想象的空间极小,很容易被猜出来。
还未开展,有记者在进行现场直播,很显然,大家对这个问题的有关回答很感兴趣,全都屏息以待。
吴漾只能回答是。
因为她确实是从大众的话题,以普遍的切入口深入。
但如此一来,会大大地降低大家对于这场画展的期待,都喜欢独树一帜,都喜欢新奇事物,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审美重复。
“是,你很聪明,我确实是这个思路。”
吴漾笑得得体,眼中是在艺术界驰骋十来年的自信与底气。
果然记者朋友们都挺失望的,现场的声音也纷杂又冗乱。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主题呢?不像是你一贯大胆又前卫的风格。”
“你为什么要重复大家的主题和切入口呢?大家都以为你会标新立异。”
“任何行业都在追求革新,你重复审美观感,是否会拉低艺术档次?”
“多家媒体在现场直播,你是否担心提前透露会拉低大家的期待?”
记者们的语言都变得犀利起来。
在绝对爆点的新闻面前,往日以一些小恩小惠打点来的记者朋友们开始变得全然不顾情分。
有人一边举着话筒收音,一边单手剪辑,将硕大的、具有针对性、诱导性的标题打在屏幕上,快速发布以争取最快地抢占新闻的时效
吴漾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回复,而是任由记者们变得焦躁起来。
有人抓住这样一个切入点,开始追问吴漾,是否是年少成名如今江郎才尽。
多么犀利的语言。
在还未开展前就如此唱衰,饶是多么会面对记者的人可能都会挂脸,但吴漾没有。
她朝站在一旁意图想站在她面前给挡住越来越逼近的媒体的韩岂川使了个眼色。
提前说好了的,让她自己应对。
韩岂川猝然皱紧了眉头,眼底全是担忧。
吴漾朝他坦然一笑,扬了扬下巴,这才摆正了脸,神色与刚才无异:
“请大家稍安勿躁。”
“生命和时间是两个很浪漫的主题,之所以选这个主题,可能也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对于生活,对于生命都有了更深的感悟。”
吴漾言语诚挚,‘一定的年纪’五个字很奇妙地化解了刚才的剑拔弩张,记者们又开始叫喊。
“你才25!”
“醒醒啊,吴漾,你才25。”
“可是我的艺术年龄已经持续了12年了,不对,这似乎不准确,因为13岁是我在国赛中崭露头角的开始,但我远在13岁之前就开始了我的艺术生命。”
“诚如大家所说,我会江郎才尽,艺术伴随着生命而来,但远比生命逝去地更早,可能是在十年后,五年后,又或是明天,下一秒,我都有可能灵感枯竭。”
“我想我应该做足了随时艺术生命中止的准备,但请大家相信我,今天绝不是江郎才尽的时刻。”
“一个很普遍的话题,一个很普通的切入点,留给我的空间确实小,但你们怎么会笃定,我一定不能在岩石中开出花来呢?”
吴漾的一番话使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此刻太阳正对着吴漾,而她身后便是陶瓷制的自由女神像。
太阳光浑然天成,这像是一场巨大的自然视觉盛宴,鲜活的自信的天才画家吴漾,和静态但却姿态万千的自由女神像。
相得益彰,又遥相呼应。
这一幕太美了。
最后,吴漾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请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