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在运大遇见了罗达,刚好是周五,等她上完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由吴漾开车,两人一起去郊区的墓地看杨少阳。
吴漾的第一个美术老师。
她在艺术的道路上算是散养大的,直到12岁第一次拿完省奖不出俩月又拿了国奖,才认识了杨少阳,对待她如同亲妹妹似的杨少阳。
杨少阳有一个画室,里面都是半大的孩子,一起交流艺术,一起向杨少阳学习绘画。
直到她16岁出国,18在佛罗里达接到了杨少阳的死讯。
在吴漾的记忆里,杨少阳一直是一个人,很温柔,但眼睛里总是藏着忧伤的女人。
把车停好,吴漾从后座把买来的百合抱在怀里,两人却看见了从门卫室走出来的姜允夺。
他依旧大衣配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四十的年纪状态依旧很抗打,只是今天很是不一样,当然来墓地的人就没有几个是高兴的。
“院长。”
罗达似乎惊讶,又不惊讶。
吴漾倒是不惊讶,谁还没有个散布全国各地的亲戚了,姜允夺生在广东,后定居北京,在云市有亲戚也不稀奇。
“姜院长。”
吴漾打了声招呼。
他的怀里也抱了束百合。
“实在不想说一句‘真巧’。”姜允夺抬了抬手,“一起进去吧。”
三人一起走,到地方了吴漾打招呼说她们到了,姜允夺朝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才抬步继续踏上台阶。
从吴漾的角度看过去,姜允夺似乎与这个场景浑然一体,肃穆又凄凉。
“吴漾--”
罗达喊了一声,吴漾才回过神来。
“走吧。”
吴漾很少来看杨少阳,上一次应该是除夕,从城东墓地祭拜完爷爷奶奶后,吴漾独自开车跨越了半个云市来到这里看杨少阳。
她是自杀的,生前被确诊为重度抑郁,所以在许多人看来一切都理所应当。
把花放在地上,吴漾伸手擦了擦她的照片,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海螺放在百合花旁边。
“你不是喜欢海吗?你的画里总是有一片一片的大海,还有独栋的小院子,海边依稀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当初怎么不找一片海结束这一切,而是吞药呢?”
“当初要是我给你料理后事,一准给你把骨灰撒到海里,你真是,说一句想留在哪片海里,多远我都给你跑一趟。”
吴漾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起身把时间留给罗达。
按道理来说,罗达跟杨少阳的感情深厚多了。
她从四岁就跟着刚拿到运大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杨少阳学习,后来罗达也考上了国内不错的美院,节假日回来还会到画室帮忙。
一直到杨少阳不在了,画室被另一个人接手。
吴漾转悠到一处空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从兜里摸出一盒烟,还没拆封的。
她其实早就戒烟了,但今天特地买了一包。
烟刚点上,感觉到身后有人,吴漾回身一看,姜允夺已然站立在她身后不远处,怀里还抱着百合。
“这是?”
姜允夺轻笑一声:“好多年没来过了,不记得她葬在哪里的。”
“我去。”
这指定不是啥重要的人,但不是重要的人何必来跑一趟。
吴漾心想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好吧,还是没说,不敢说,也不兴说。
姜允夺忽略了她戴上的有色眼镜,在她身边的位置席地而坐,看见她指尖夹着的烟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接着摊开手掌,曲了曲手指。
“给我来一根。”
罗达结束时,他俩还在吞云吐雾。
“咳---”
罗达故作自然地咳了一声。
吴漾朝她招招手:“你院长还想再抽一根,要不要献献殷勤给点燃一下啊?”
姜允夺接过吴漾手中的打火机,一手拢着,点燃后吸了两口,把烟雾吐出来后笑道,“别拿她打趣了,一般看见我都是绕道走的。”
吴漾可没兴趣帮姜允夺一个一个找,好家伙,这得惊动多少魂魄啊,不兴干。
“要我说你随便找个地方把花放了就走...”
在姜允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吴漾道:“反正您也不是诚心来的。”
姜允夺静静地看着她,也就她敢说这话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在姜允夺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吴漾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回避。
良久,姜允夺自嘲般地笑了笑。
“是,我确实心思不纯。”
*
吴漾跟罗达离开后,站在半山腰的姜允夺突然转身,目标清晰了起来。
即使很多年没有走过这一段路,他也不可能忘记。
俯身把花放在海螺旁,姜允夺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倒是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