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简的手掌是干燥儿温暖的,在急促的呼吸中她竟然生出了几分的恍惚之感来。不知道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来。
她太清楚,今儿,他们想要的是程容简的命。不然,哪有在混乱中就胡乱来的。恐怕来之前,就早已经打好主意了。
不止是今儿,对程容简来说,以后这样的事儿,恐怕会是家常便饭。真正的,刀口上舔血。
江光光就抬头去看拉着她的程容简,黑暗中他的侧脸是模糊的。车停得并不远,就这会儿,已经到了车旁。
程容简拉开车门让江光光上车,等着江光光坐进去了,他才坐到了车里。他的脸上是一片冷峻的,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石头是有些惊恐的,发动了车子。这才问道:“二爷,去哪儿?”
程容简并没有回答,嘴角勾了勾,对拉开车门上车的阿南说:“给刘市长打电话。”他的语气淡得很的,说完才说:“回别墅那边。”
他这是要全丢给姓刘的了。阿南应了句是,马上就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姓刘的秘书,不过一两分钟,电话就到了姓刘的手上。
在阿南通电话的时候程容简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也不去管电话那边怎么说。他们和姓刘虽不是一体的,但这些年,姓刘的可是拿了他们不少好处的。不然哪能妻儿都已送出国。
没过多大会儿阿南就挂断了电话,恭恭敬敬的说:“姓刘的说他不知道,马上就会派人过来。”
程容简也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淡淡的嗯了一声。
车里的气氛是一片死寂的,阿南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手机。沿河这要变天,姓刘的在这位置上,估计呆不了多久了。
程容简是闭目养着神,车驶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给程舒惟打电话。”
阿南立即就应了句是,这次的事儿是不同寻常的。竟然也没有半点儿风声放出来。
电话很快就拨通,他将手机递给了程容简。程容简是很少和那边联系的,没过多大会儿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程舒惟就算是消息再灵通,也是不知道这边的事儿的。程容简三言两语的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他显然是没想到这事儿的,立即就说:“我马上回一趟老宅。”
他并未走仕途,而是从商。这些年里的事儿,是由着老爷子做主的。
程容简并未再说话,直接的就挂断了电话。还未将手机丢给阿南。车子蓦得就震动了起来。石头惊恐的声音响了起来,“二爷,刹车失灵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前边儿就驶来了一辆大货车。亮晃晃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江光光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程容简摁到了怀里。
车子相撞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疼痛从胸腔里传来。然而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翻滚了起来。
程容简摁着她的手一直未松开,有热流打落在江光光的肩上。江光光的心里一颤。翻滚的车子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砰的巨响传来,江光光只觉得有强烈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四周一片黑暗,车子已经变形。这个车里死寂一般的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北先醒了过来,低低的叫了一声二爷。
这一声并未有任何的回响,他忍住疼痛打开了已经变形的车门,然后一瘸一拐的爬了出去。
伸手要将程容简拖出去时,他才发现程容简的脸上已全是粘稠的血液。隐约的光线中,他是紧紧的护着怀里的人的。
阿北就稍稍的怔了一下。前边儿不知道是石头还是阿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阿北没去看。将程容简那紧紧的握住江光光肩膀的手办开,将他拖了出去。然后才到前边儿去看阿南。
呻吟的是阿南,他的身体已被卡在了座椅之间。车门同样被撞得变形得卡死了。
车子是从马上滚下的,车窗的玻璃已全部碎掉。阿南的意识渐渐的清醒了过来,见着试图想将车门弄开的阿北,虚弱的问道:“二爷怎么样?”
顿了顿,不待阿北回答,他接着又说,“不用管我,带着二爷走。”
阿北抿唇没有吭声,有雨滴忽然落了下来。由最初的稀稀落落变得密集了起来,最后变成了瓢泼大雨。
江光光做了长长的梦,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是刺得眼睛睁不开的灯光,一会儿是程容简那只紧紧将她摁在怀中的手。
有哪儿似乎是疼痛的,整个人像是被圈禁住了一般,几欲让她窒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有那么些茫然。喉咙里像是干哑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刚想要撑坐起来,一张阴柔俊美的脸就凑了过来。陆孜柇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慢腾腾的说:“看来还死不了。”
江光光的脑子已渐渐的清醒了过来,昏迷前的车祸仍是历历在目。她看着陆孜柇,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字。
陆孜柇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说:“想问爷怎么会在这儿?爷可是冒着大雨的救了你。姓程的丢下你就走了,要不是爷,这时候恐怕你已经去见阎王了。”
江光光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输着液的,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青紫一片,头上也是贴着绷带的。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被程容简紧紧摁在怀里的那一刻来。她都受了伤,程容简一直护着她。受的伤肯定是比她严重的。
江光光一下子就躺不住了,撑着刚要坐起来,被子底下的腿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
陆孜柇看了她一眼,说:“医生说了最好别乱动,小心你那腿瘸掉。”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江光光的身体是虚软无力的。她并没有理会陆孜柇的话,撑着还未坐起来,就有佣人打扮的人端了水进来。
江光光这才发现喉咙里是干渴得厉害。来人很快就将水端到了床边上,江光光伸手接过。一杯水喝完,喉咙里才好受了许多。她并不知道陆孜柇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知道,陆孜柇在程容简的手里吃了太多的亏,是不待见程容简的。就算是问他,从他这里也是得不到任何的消息的。
她将心里的急躁都压了下去,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儿?”
陆孜柇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是我救回来的,你说这儿是哪儿?”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儿是他的家。
江光光伸手就要去拔掉输液的管子,要下床。陆孜柇等着她将针拔出来了,这才开口道:“你这样儿,你觉得能去哪儿?唔,医生怎么说的,烧到了差不多四十度。已经脱力了吧?还有你那腿,啧啧,不知道一小时能走多远,可能也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微微的顿了顿,他凑近了江光光,似笑非笑的说:“爷把你救回来可是费了大力的,你就算是再想死,也得爷点头答应。”说完他看向了站着的阿姨,吩咐道:“去请医生过来,把针插上。我看她精神挺好的,我记得有一个实习的护士跟着来的,就让实习的护士来插。多插个十针八针也没事儿。还有,既然精神好得都可以下床了,东西也不用再吃了。免得有了力气折腾起来麻烦。”
他皮笑肉不笑的睨着江光光,说完这话,转身出门去了。护士很快就过来,陆孜柇是特意的,她确实是个生手。江光光的血管并不好找,一连插了三次,才将针重新给插了进去。
她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说道:“您别再拔掉了。是有人在外面守着的,您哪儿也去不了。拔掉受罪的只是您自己。”
可不是,多拔掉几次,这手就得被插成窟窿窝了。江光光看着手背没吭声,等着她收拾好东西,才问道:“这儿受伤的除了我,还有谁?”
那护士大概是早知道她会问,说:“没有谁。您也别再问了,陆少说了,外面的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才能好好的养伤。”
江光光的心里就一沉。那护士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收拾东西出去了。等着她出去了,江光光才去揭开被子看她的腿。本来以为是骨折的,但却并没有,只是一条腿肿了很高。没有打石膏,应该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磕着了。
她重新盖上了被子,闭上了眼睛来。从陆孜柇的话里,程容简应该是被救走了的。只是。不知道他伤得到底有多重。车子应该是翻滚了好几圈的,再轻估计也轻不到哪里去。
从刚才小护士的话里,应该是不怎么好的。江光光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眼眶酸涩无比。她是没想到,程容简会护着她的。
江光光的伤并不是很严重,但却是烧了两天一夜的。不知道刚才那护士在药水里又加了什么东西,还没想出该怎么打听消息,她的头就沉重了起来。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一点点的塌了下去。
江光光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靥中,梦中程容简满身的鲜血,躺在一堆的鲜花之中。她一步步的走过去,道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也走不到。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一片天黑,陆孜柇是说到做到的,也没有人给她送吃的过来。
手上的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掉,江光光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是得从这儿出去的。
因为没吃东西,身体是虚软无力的。不过是撑着坐起来,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汗来。她并没有停顿,光着脚下了床。
才刚接触到地面,屋子里的灯就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陆孜柇竟然就是在墙边儿坐着的,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的,也不站起来,带了那么几分懒洋洋的说:“我就说,就算是不吃饭,你的精神也好得很。”
江光光连灯也不开,也没弄出点儿声音,很明显的就是想要逃走了。
既然已经被拆穿,江光光也不再藏着掩着。哑着声音开口道:“谢谢陆少的救命之恩,我就不多打扰陆少了。”
“你倒是懂事又体贴。”陆孜柇似笑非笑的说着,微微的顿了一下,站了起来,一步步的靠近江光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这打扰么,我乐意之极。我这人吧,对这落难的小猫小狗什么的最有爱心了。你就好好儿的养着,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以身相许好了,我勉为其难的接了。”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里是充满了暧昧的。他这样儿,分明就是不放她走。
江光光的身体僵了起来,退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抬起一张苍白的脸看着他,问道:“陆少想怎么样?”
他这样儿,哪里会好心的救人。而且,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就被他遇到了。说不定,这次的车祸,就和他有关。
想到这儿,江光光全身的毛细孔都竖了起来。如果这次的车祸真的和陆孜柇有关,那程容简……
江光光只觉得更是头晕气短,不敢再想下去。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警惕的看着陆孜柇。
陆孜柇自然是感觉得到她的排斥的,倒也没有生气,啧啧了两声,说:“真是狗咬吕洞宾。救了你这还成了爷的错了。”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爷爷不想怎么样,既然爷救了你,那你总得给点儿报酬。爷从前的帐还没和你算,这亏本的买卖,爷就更不能做了。”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江光光。眼底是有些阴沉沉的。
江光光顿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陆少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儿。给不了您什么报酬。您的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您要的报酬……”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孜柇就上前了两步。强势的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近了她,慢条斯理的说:“你也太妄自菲薄了,爷要的,你随时都能给。”
他说着就往江光光的那胸前看了看。江光光一下子血气上涌,举起手就要往他的脸上落去。
陆孜柇哪里会任由着她落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说:“这脾气还真是不太好,不过,爷还真就喜欢像你那么野的。够味儿。”
他的语气是轻佻的,呼出的气息就落在了江光光的耳边。江光光的手被他抓着抽也抽不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侵犯的小兽似的,一双眼眸冷冰冰带着戒备的盯着陆孜柇。
陆孜柇的这脸皮厚得很,轻笑了一声,说:“我猜啊。要是你这腿方便,这会儿估计已经向我踢来了。”
江光光抿紧了唇,淡淡的说:“陆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何必来消遣我。”
陆孜柇笑了一声,说:“你说得还真是没错,本少确实不缺女人,可是那些女人,没一个是你。”
他说得得半真半假的,一张俊美的脸上暧昧浮动着。
江光光的嘴角浮出了淡淡的讥讽来,说:“还真是看不出,陆少还是一情种。我福薄,承受不起。”
她的语气冷淡得很,陆孜柇却是一点儿也不动怒。暧昧的一笑,说:“承受得起还是承受不起,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陆少这无耻,我还真是涨见识了。”江光光冷笑着一字一句的说,“或者,那么戏耍人让陆少很有成就感?”
她的眼里是带着讥讽与厌恶的。坦坦白白的。丝毫不遮掩的。
“唔,你还真是说对了。”陆孜柇自然不会忽略掉她的厌恶,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笑来,说:“你那么排斥我,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姓程的了吧?”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是带着恶作剧似的笑的。
“陆少这爱好还真是越来越广泛了。”
陆孜柇丝毫不理会江光光的讥讽,凑近她,轻轻的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你就算喜欢他。他也不可能娶你。不如跟了本少,给本少解解闷,本少出手,可比那姓程的大方多了。”
“陆少这脸皮,一般人可比不上。”江光光抿抿唇,又后退了一步,努力的让自己镇定着。
她半点儿也不想和陆孜柇耍这种嘴皮子,只想尽快的离开。
陆孜柇并没有再逼近,环抱起了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光光,说:“两天粒米未进,我看你这精神也还好得很。得再饿上几天。”
他的眼中是阴冷一片的,江光光并不知道他留她在这儿到底是想干什么。但以她对陆孜柇的了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她没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陆孜柇。陆孜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站着没动。
过了会儿,突然上前了一步,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气的笑。说:“那么想见姓程的?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我现在突发善心了。你要是陪我睡一觉,我这心情好了,指不定儿就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说到最后一面上,他的的声音加重。江光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喃喃的说:“不可能。”
眼睛在忽然间就涩得厉害,有咸咸的液体要滚出来。她又将它憋了回去。眼眶憋得通红。整个人像只柔弱的小白兔似的,让人忍不住的想去蹂蹑一番。
她从来都像小刺猬似的,哪里有那么柔弱的时候。陆孜柇的脸上浮现出更灿烂的笑容来,说:“怎么就不可能了?车子是从马路上翻下去的,他那张脸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就算是当时没死,你觉得,那些人可能会放过他吗?你就没觉得,那辆货车出现得有点儿诡异。”
他说得条条有理的,让人完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江光光像是被雷击了夜班,茫茫然的坐着。不敢相信的喃喃的一遍遍的说着不可能。
脑子里混乱得厉害,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程容简那张英俊的脸来,脑子里就变得空洞洞。像是有伤口撕裂开了一般,她几乎直不起身子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过了那么会儿,她的豁的一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就要往外面而去。白着一张脸冷冷的对陆孜柇说:“让我出去!”
她的眼眶通红,眼里是带着小兽一般凶狠的光芒的。仿佛陆孜柇要是敢阻拦她,她就能将他撕裂开一般。
陆孜柇的嘴角勾起了残忍的笑意来,说:“你以为我让开了你就能见着他了?就你这样儿,估计连门也进不了。”
江光光一下子就怔住了。陆孜柇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来,她忽然就扑向了他,就像是疯了一般,对着陆孜柇拳打脚踢了起来。
如果真正的过招,她哪里是陆孜柇的对手。这种泼妇一般的打法倒是让陆孜柇无法还手。像小狗似的,几乎是碰着哪儿就咬哪儿。下口狠狠的,像是要将肉咬下来似的。
陆孜柇哪里想到她会那么狠,发出了痛嚎声来。外边儿的人进来将江光光拉开的时候陆孜柇的脸上已经挂了彩,手腕上是深深的牙齿印儿。可不,深得已是血肉模糊了。
他咬牙切齿的,举起了手要落到江光光的脸上。却又忽然收了回来,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来,说:“本少原本是想发发善心的,现在不用了。你以后倒是可以到他的坟前祭奠。”
说完这话,他一边的喊着叫医生,一边的得意洋洋的走了。
江光光的脸上一片灰白,随着门被关上,她顺着墙壁靠了下去。疼痛无法遏制的扩散着,她茫茫然的。她是不相信陆孜柇的话的,但她完全镇定不下来。脑海里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要浮现出程容简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来。
是了,那晚的大货车是诡异的。陆孜柇说得点儿也不错,就算是他只是受了伤,那安排车祸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就此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