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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星1日太阳刚出来。

“……是夏尔啊,早啊,最近你都在晨练啊?”单间宿舍楼外,一楼公共洗手池,一个搭着毛巾的老师傅向白莫邪打招呼。

“是啊,上个星期开始的……来运五吃的好了,人有精神了,就想多动动啊!”白莫邪笑道。

实际上的原因是,4星7日的时候,为躲避岗哨关卡楼栋里起床人们的视野,结果回到厂里晚了,被人撞见,于是就用了晨练的借口,“强身健体,全民提升体质”是国家战略宣传口号,农村、难民临时工地的情况不知道,但城里所有正式单位、学校里,或多或少都会刷这样的宣传标语,然后定期举办组织运动会。

“哟嘿!”老师傅正准备刷牙,闻言直起腰板,看向白莫邪,“小伙子,平时工作是不是太轻松了啊?上午跟车多给你点担子了啊?!”

“唉哟喂!饶了我吧您!”

“嘿——”

这个老师傅就是带白莫邪熟悉工作的“老师”,他这种临时工也是要从学徒做起的,不然根本不可能知道该做什么。以白莫邪的社交技巧,这边社会又是大家庭氛围,第一天就混熟了,聊了很多常识,包括农村神殿、种子塔的事情,白莫邪都是从老师傅这里听去的。

而这个应该对白莫邪最熟悉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白莫邪脸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这让白莫邪信心大增。

5星1日早饭开始前,公司行政部门的人就来到宿舍区进行卫生检查,评定卫生流动红旗。

工厂开工一般是10点,6点到14点是上午,食堂开始供应早饭是9点,所以住在厂里面的话,6点钟起床,就几乎有4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一般来说,普通工厂的工人,都会花费两到三个小时在赶来上班的路上,所以工厂基本都是10点准点开工,加班时间只会在晚上半夜。

但物流货运单位性质特殊,有些紧急配送的订单,夜里不能上路运送,就只能拖到第二天早上出发,作为运输大单位的货运五厂自然也是这样,每天7、8点就有卡车出发了。

所以卫生检查,是从早饭就开始,而负责检查的人员,也是住在厂里的,要赶紧把有出发任务人的房间先给检查了,要不然就很难在一天内完成卫生检查了。

至于住在厂外的员工,他们自然不参与厂内的卫生评比了,他们的居住卫生情况,楼栋卫生流动红旗,由他们所在楼栋的社交、街道居委会负责。

带着袖章的厂部员工,大学生寝室串门一般,进到一个门里面就跟大家一通嘻嘻哈哈打闹,在笑骂声中完成打分……寝室的主人,被发现在床垫下面藏脏袜子而扣分,也不生气,赌咒发誓下回不敢,然后转个脸,就说是发誓下回绝对不会再让人发现……

卫生检查不一会儿就到了白莫邪的房间,而这个时候卫生检查人员身后,跟了一帮子看热闹的哥们儿。

此时站在走廊上聊了开来——

“这敲谁的门呢?”

“罗杰克里斯马丁,啊,不对……夏尔的房间……”

“现在是夏尔的了。”

“那家伙真倒霉……”

“不能这么说,他们是英雄。”

“哎,他们几个是真的惨。”

“那可不,最后一单送完,留在火车站那边帮忙搬个运。”

“火车站站台招待所条件好啊。”

“我住过一次,可惜就是离铁轨太近,吵。”

“还说是个美差,过了点,会安排伙食住宿,现在看来……”

“算是命吧。”

“凯联必须付出代价。”

“旁约必胜!”

“必胜——”

“夏尔……夏尔人呢?!在家吗?”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门开着的……没人啊……”

“这里!!!在这儿!!!我在你们后面!”

白莫邪在围观人群后面大叫一声,把侃大山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挡在他面前裤衩汗衫背心的汉子们连忙纷纷让路,把他让到前面,让他跟卫生检查员两人进到房间里面……

窗台栏杆、窗帘后面、床底下、房门后面……5分钟后,卫生检查员来到站在门口的白莫邪面前:“嗯,很不错,整个房间打扫得就跟新的一样。”

那可不,根本就没住过,白莫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没什么行李没什么要收拾的,没什么,哈哈。”

“嗯……房间卫生可以给你打100分,但是……”卫生检查员写字板翻到白莫邪那页写写画画,然后猛然抬头盯着白莫邪的脸,“就是你的脸……一来的时候班组长就说了你的吧,把脸好好搞干净。”

哄——

外面围观的舍友工友们开始起哄,听到100分的时候,就开始一片嘘声、喝彩、掌声了,现在一听卫生检查员说个人卫生不合格,所有人顿时就了谈资——

“嘿!我就被说口臭扣分了!”

“我房间里气味明明那么浓,还能被找到袜子,也是服了……”

“怕不是九重往生天上跟狗搞混了吧!”

“你才狗胎!”卫生检查员怒叱一声,举起写字板就要冲进人群,找那个嘴飘的抽。

结果对方先一步哈哈哈大笑着溜掉了。

卫生检查员只能悻悻回过头来:“……那,夏尔,新员工补给,有给你发肥皂、毛巾还有一个星期的洗澡票吧,脸盘虽然得你自己买,但外面洗水池子,先把脸冲干净吧……该不会你连怎么洗脸都忘记了吧?”

白莫邪还没开口,就有人帮他起哄了:“嘿!说什么呢!怎么会呢,洗脸就算忘了也能马上就学会吧!哈!”

“安静都闭嘴了啊,再起哄,我可要挑刺了啊!”

“嘶——”

压制住乱哄哄的场面后。

“夏尔啊,晚上下班时间,厂长跟副厂长可能会亲自过来宿舍这边的,你们也都知道,这次卫生大检查提前进行,就是针对你们这批新员工进行的,到时候会重点检查你们的……以前也就算了,脏就脏一点,以后也都不要紧,反正我们天天外面跟车的,风里来雨里去,像不邋遢也难。但至少今天,别让领导干部找了话说,说我们‘影响单位文明卫生形象’。”

卫生检查员这一通话下来,起哄的倒是纷纷开始表示支持理解。毕竟这检查员,平时也跟大家一起住这宿舍里,大家可是一体的,可谓是一损俱损,卫生不合格一起挨批。

“这倒也是。”

“说得在理……”

“领导面前至少得做个样子。”

“应该就是为了加强新员工们的集体意识吧。”

“夏尔怎么就是不洗脸呢?你们那儿的习俗?”

想不到自己也变成新员工了,只不过是少年……白莫邪心里打着野,嘴上道:“那到不是,那倒不是……只是、只是,我怕洗了脸之后,反而影响单位形象了啊。”

“哦?”

“怎么说?”

“有这种事?”

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这是白莫邪第一次说他不洗脸的原因,之前全部都是打哈哈糊弄过去来着,于是开始纷纷起哄……

白莫邪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撸起了偏大工作服的袖子,把“旧”烧伤疤痕露了出来,挤在门口的一排人顿时哑然。

“什么?发什么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后排的人继续起哄。

于是白莫邪解开工作服前排扣子,把手臂高举起来让后面的人能看到,接着抬起手在脸上一揉,把左脸上,厚粉脂一般的汗泥垢给拗下来一块,露出下面的一小片瘢痕肉疙瘩。

大方地抬头看向一片死寂的众人:“啊哈哈……听说我是被从导弹坑附近救出来的……结果就是你们看——失忆了,然后全身烧伤,后来我发现脸上结垢后吓不到人了,所以就一直不洗脸了……大家会以为我脸上的疤是垢……”

这下卫生检查员个人分数打不下去了,但还是惯性地叮嘱了一句注意个人清洁后,就去隔壁房间了。

而看热闹的工友们兴致缺缺起来,纷纷散去。只不过路上还在讨论议论着白莫邪这一出——

难怪澡堂洗澡都不见夏尔的啊。

肯定是躲着人群在角落里洗呢。

可怜。很俊一小伙子。

凯联人都该死。

旁约必胜。

必胜!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中,白莫邪跟着走出屋子,带上房门——虽然每家每户房门都有锁,但这一个星期12天观察下来,都没人锁门的,真就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走廊上还没走的人,有的拍拍白莫邪的肩背,给他加油打气,有的直接表示不用理会什么卫生不卫生,不洗脸而已无所谓,更有兄弟过来帮白莫邪系好扣子,整理好衣服……

老实说,白莫邪也就前几个月跟茉维依短暂同居时,有被亲亲老婆帮忙穿戴过衣物,其它时候,都是他在给别人穿衣服,白玲玲啊、奈琪姐妹,都挺喜欢让他挑小裙子的。

回忆从观察基地到树屋基地,从山林乡野到小镇一路再到大城市里,在这几十年的新兴移民城市卡德拉西亚,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姆瓦萨亚人……虽然无法断言整个拜媞塔星人,但至少姆瓦萨亚这个国家,民风淳朴,人人和善是可以确定的了。

看着周围大家真诚的目光,这是在未来信息化,个人社交公开,都不曾见过的真诚……未来世界,人与人之间接触依然需要“礼貌圈”来辅助,就能从侧面说明很多问题了。

白莫邪不由得开始思考,从理性的角度,用社会人类比较学分析,心中暗忖:这种“绝对和平社会”,是因为大家都贫穷,实现了下位的“人人平等”,所以自然就不存在内部矛盾了吗?

但上层的富裕的特权的阶级肯定还是存在的,因为有“干部”概念,有的人住单间宿舍,有的人有海德哈恩楼住,而有的人甚至流落街头,得政府救济安排工作住棚屋。

那么最说得通的,除了内部自我认同,宗教、信仰、习俗、想象共同体团结以外,那就是外部压力了,共同的敌人,巨大的生存危机面前,引导得当,就能视线一致对外,而暂时放下一切内部分歧。

古今内外星球文明,外敌永远是提高民族凝聚力,转移内部矛盾的头等方案,当然,前提是用得好……

现在白莫邪是深入得不能再深入底层了,零距离观察民间百态,是不是乐业不知道,但可以称得上人人安居,基本生存有保障,全民对待凯联态度一致仇恨,对待同胞无论贵贱,一律最大善意优先——所以结论就是,姆瓦萨亚现国家政府是高效的,治理有方的,一个优秀政府。

白莫邪记得有社会学家发表过一种观点,那就是观察一个政府行政管理水平,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看他们如何处理难民问题,就能直接在报告、新闻标题里用上“文明”或者“野蛮”。

而至于白莫邪之所以十分在意的是难民问题,甚至不惜亲自当一回“难民”,里面有很深刻的个人背景,毕竟无论是他的地球岁月,还是穿越后的银河系、坟场人生,战场后方的社会,都是几乎全面和平的世界,难民属于他根本接触不到的群体,只能通过网线、电波了解的存在。

内心中先天存在同情。

最开始他小时候的想法就是,地球上所有国家就应该免费提供给难民食物,安排居住区,一直养他们到战争结束,再送他们重返家园……当然上初中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天真,想法太过简单了,必须考虑到道德风险——救援人员的,难民的,敌人的,朋友的,所有人的是否具备同一统一的道德……

热冷战,拜媞塔整个世界应该每个国家都有无数难民,物资这么匮乏的情况下,以工代赈是最合理合适的了。

所以姆瓦萨亚对待的难民的政策,国家层面是有组织有规划有方案,国家道德态度是大善,不放弃任何一名国民——百年战争人口减少得太恐怕。

基层执行方面,虽然并非人人全力热情,但并不能指摘什么,毕竟全员道德层面上统一起来,就十分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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