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银戒,瑞文怎么看怎么眼熟。
它的表面几乎完全被锈痕覆盖,仿佛已经在海水中浸泡百年。上面或许曾经有些刻痕,但此时早已辨认不清。
但,它过大的尺寸,以及熟悉的厚度都像极了金在佳节前夜送给自己的那一枚!
“嘶......应该不会那么邪门吧!”
瑞文迅速回想起了自己那枚银戒先前经历的种种。
当初,它应该是和自己的身体一起在格洛里亚娜的青金石宅邸里丢的。那时,自己在青金石大厅内强行撕开了梦者之屋和现实间的通道,躯体和“群青”本人一同被吸入了乱流之中!
然而,这一切都应该是发生在洛克菲尔死后的事情!
“嘶,难道这家伙没死透?”
瑞文迅速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念头。
杀死“烟霾”的人是阿尔哈萨德老先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上位存在,除非双方串通一气,不然他不可能让洛克菲尔活下来!
考虑到伦道夫.阿尔哈萨德是象征着“谎言”的本质,这的确不无可能!在奥贝伦,有太多东西是假的了!
可是,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
那就是证券交易所开始崩盘了。
瑞文回想起了银行旁的证券交易所,他曾在离开的时候匆匆瞄过一眼。
绝大部分股票的市值都在巨跌,板块上的数字一大片红!
尽管已经竭力掩盖自己的死亡,尽管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人们对于股票市场的信任还是在逐步下滑,这无疑是大萧条的预兆之一!
如果洛克菲尔还活着,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相对于自己的性命,这座城市的经济稳定在他心目中重要百倍!
如果他还活着,比起给自己送意义不明的“礼物”,他必然会先出手化解这场危机!
那么,这枚戒指又是哪来的?
或许只是外观相像?又或者,在这其中还存在着什么其他的渊源?
瑞文将戒指取出来,小心地在手指间摩挲,却没能发现什么异常。
他试图用“愈合之触”将其回溯,试图还原它的原貌,但是等到丝线消失,戒指依旧是那副锈迹斑斑的样子,花纹压根看不清楚。
换句话说,如果这真的是自己那枚银戒,它维持这个状态恐怕已经至少十年了!
杰金先生说过,这枚戒指是几个月前洛克菲尔托人秘密存放在这的......或许他早在生前就已经预料过自己会造访这里,总有一天,这枚戒指能够送到我的手上。可是他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导演,你不介意我戴戴看吧?”瑞文自言自语道,又自顾自地把银戒给拿了出来,往自己的中指上一套。
指环比自己的手指要大上一小圈,松松垮垮地套了上去。在戒圈内侧接触皮肤的一霎那,瑞文感觉自己的手指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那枚银戒竟然完全贴合住了自己的手指,大小刚好,可怎么取也取不下来!
瑞文下意识地想要砍掉自己的手指,反正还能够通过“愈合之触”长出来,可思索片刻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会,他没感受到任何其他异常的变化。银戒在他的中指上反射出一道冰凉的光,没有给他任何东西,也没从他身上剥夺任何东西。
“......就这?”
洛克菲尔的礼物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相较之下,导演留给自己的东西就简单易用得多!
瑞文将绯红燧发枪和五响左轮别在腰间两侧,随意练习了几次拔枪,以确保它们刚好卡在自己能顺手摸到的地方。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用过手枪了,也不知道准头会不会生疏。事实上,五响左轮无需瞄准的追踪子弹早就把他惯坏了。
在自己重新变回人类的这段时间,它们就是自己最强的助力!
大量的燃料很快就从摩斯港运输到了伊洛克岛旁的无人岛上。瑞文很清楚,一船燃料当然不足以支撑两艘双重动力帆船两个月的高速行驶,因此,他想了个新的办法。
燃料被装入一个个备用燃料仓,像货运码头的货柜箱一样一排排堆放在岛心的空地上。与此同时,高傲挺拔号上的燃料仓也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改造工作。
瑞文的想法是制作可拆卸式燃料仓。当一船燃料烧得差不多了,他就直接将空仓丢进海里,然后利用摄影机回溯到无人岛上,将新的燃料仓直接运回船上去!
在他的指挥下,高傲挺拔号在近海进行了十来次“换仓”模拟,结果非常让人满意!船上的燃料管里同样能存储少量燃料,只要在燃料快见底的时候进行更换,确保在一个小时内续上新的燃料仓,船就可以一刻不停地航行!
“燃料的问题基本解决了,剩下的两大问题,其一是水,其二是光源。”
瑞文打算先把水的问题解决。他同样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运输水桶,但船上的储水空间很小,而耗水量很大。包括老布尔和猫儿在内的众多船员都需要喝水,他恐怕每天都要回来搬一次!
因此,他打算直接用“愈合之触”解决这个问题。
瑞文找来了自己的人皮网,又找了个大小刚好能包住的大木桶,往里面灌满清水,然后倒空,用网盖住。不一会,木桶又一次变得满满的。
“唯一要注意的事情是不能把桶搞丢了,不过这也好办,水在这里又不是什么珍惜资源,真要丢了,我回来再搬一桶就完了!”
瑞文在心中喜滋滋地作着规划。水的问题差不多了,要考虑的就只剩下光源。
这个问题是最为严峻的,因为他唯独不能回来拿灯。一旦船只陷入黑暗,哪怕只有几秒钟,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首先得让船自己亮起来。得准备一些长明灯,燃料续航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它不能因为随便一点原因就突然秀逗灭掉!”
外海的情况瞬息万变,随时可能遇到突发状况。光源要是过于脆弱,一碰就灭,那他们可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瑞文回忆起了那天他他在奥德赛.普鲁登斯的活岛上营救长屋人们时的经历。
“‘亚空巨鲸’的血能在水面上燃烧,在夜里放出强光,多深的夜都能照亮……可是总不能一直让教授‘放血’吧?”
不行,放血只能用作危急时刻的应急之策!谁也不知道“亚空巨鲸”的血会对海域造成什么样的变化。万一能像克鲁特尼和伊卡洛斯祂们那样吸引来其他天体的投影,自己这艘小破船可吃不消!况且,这对于教授本人的消耗应该也不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用!
“你们知道哪里能买到鲸油吗?”
瑞文来到鱼叉手们汇聚的小酒馆,询问那些已经和他相当熟络的酒客们。
印象中,教授曾经说过,鲸油能够制成长明灯永亮不熄。
“现在只有吉西人那儿有鲸油了。”
一名左臂上纹着鱼叉的老水手不无遗憾地说道:
“曾经,伊洛克岛有着上百条捕鲸船。那三条幸存的活船之一就是捕鲸船队的领头。可惜,战争爆发后,绝大部分的捕鲸船都沉了,剩下的纵然还在,数量也不足以围猎鲸鱼了。”
“你们是怎么捕鲸的?”瑞文好奇地问,
“每次捕鲸都要出动至少三十艘捕鲸船,而且沉船是分分钟的事情。我们围,追,堵,截,直到把鲸鱼逼到绝境,耗尽它们的全部本领和力气。捕鲸人全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要能用亲手用鱼叉刺中鲸鱼,弄瞎它们的眼睛,或者让撞船的船首刺入一头鲸鱼的心脏,对他们来说就是毕生的无上荣耀!”
“那大鲸鱼呢?你们有没有遇见过前几天那么大的鲸鱼?
“有些人见过,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发了疯。如果说小鲸鱼是大海给我们的馈赠和考验,那大鲸鱼就是海洋的灾厄和传奇。别说用鱼叉扎中一头大鲸鱼了,就算是注视祂们,或被祂们注视一眼,都足以让人铭刻一生,以最痛苦的方式。”
“吉西人的传说中倒有和这种鲸鱼战斗的故事,但我们都觉得那是在吹牛皮!吉西人可没有我们那么诚实,他们又不会用刺青发誓。”
“可不是吗?”另一名老水手鼓起肩肌,展示一幅鲸鱼的图画。巨大的黑色晕染布满了整条上臂,那是鲸鱼的身体,船的刺青在画面中只有一颗麦粒大小。
“我可是亲眼见过一头的!要论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战胜大鲸鱼的存在,我只服鹦鹉螺号和她的涅莫尔船长!”
“对。只有她和她的鹦鹉螺号有望征服这样的一头鲸鱼,将这些神明般的伟大存在变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和战利品!”
“来,干一杯!敬伟大的船长和神父的儿子!”
“敬,鹦鹉螺号!”
“敬,鲸鱼!”
“敬,永不向大海低头的男子汉们!”
瑞文听着老水手们的敬酒歌,默默离开酒馆大门,和厄索娜打过招呼,告诉她老布尔没乱吃生鱼。
随后,在暗处举起摄影机,回溯到了吉西人热闹的市镇上。
他刚好听见了人群的喧闹,看见码头边上乌压压的一片,成千上万的吉西人聚集在海岸边,将路挤得水泄不通!
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条乌压压的黑线。那是五十多艘并排在一起的大型捕鲸船。它们全都是双桅帆船,和被“星骸女神”庇佑,寓意航行平安的三桅帆船不同,双桅帆船象征着直面大海怒涛的无畏勇气。鲸鱼意味着危险,而捕鲸船们渴望着伴随危险而来的荣耀!
每一艘船的船首,都有一根长达十多米,锐利无比的钢铁撞角!
数十只哭螺被在船头上吹响,象征着英勇的水手们凯旋归来!每一艘船的船尾都拖着一根水桶般粗的铁链,长长地拖进水里,拴着水中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足有十五条船加起来那么大的鲸鱼尸体!它全身坑坑洼洼,皮肤犹如陨石般坚硬,但浑身的裂隙内却又隐约泛着皎洁的星光。
“女神啊!”岸上的人们在看见鲸鱼翻白的肚皮后纷纷惊叹道:
“这是十年来捕到的最大的鲸鱼!”
“这下那群水手接下来的整整十年什么都不用干了。”
“嘿,我记得你的丈夫也在其中。”
“要是他活着回来了,我们下周就立刻成婚!”
捕鲸船队慢慢向码头靠近,上百条大小渔船在码头围城一圈,蓄势待发——鲸鱼的尸体吸引了无数的鱼,船队的凯旋同样象征着渔获的丰收,这将是他们今年最高兴的一天!
巨大的鲸鱼尸体在码头边的浅滩上搁浅。水手们解开铁链,让温和的海浪将鲸鱼慢慢推到岸边。岸上早已等待了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吉西人,他们是切割工人,炼油工人和挤奶工人。
所有人聚集在岸边,低头张嘴,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这是对于鲸鱼的感激和哀悼。同时,也是在祈求“星骸女神”原谅他们无礼的冒犯。
当哭螺被再次吹响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无数的木梯和绳梯被架在了鲸鱼庞大的躯体上,水手们咬着长柄锯齿刀,爬上鲸鱼的肚子顶端,就像攀登最崎岖的山崖。他们站在顶端大声吆喝,作出各种各样男性化的动作,每换一个姿势,就引来一阵足以把耳膜震聋的欢呼!
一大桶一大桶的鲸鱼奶被顺着绳梯吊挂了下去,立刻开始在原地售卖起来。新鲜的鲸鱼奶看起来和牛奶完全不同,尽管颜色同为乳白,却泛着淡淡的光泽,随着窥看液面的角度不同而改变着颜色,犹如珠光,又似银河。新鲜的鲸鱼奶是最好喝的,在鲸鱼体外存放超过五个小时,这种美丽的液体就会失去它们的光泽,味道变得近似牛奶,风味中夹带一丝淡淡的咸味和血腥味,但依旧不减美味。
“让我们将这一天铭记!”
船队旗舰的甲板上,一位戴着鹦鹉羽毛帽的独腿老船长扛着一杆足有他两个人那么高的巨型鱼叉,将它高高举过肩膀。
“让我们为这一天的馈赠而喝彩,让我们今晚举杯畅饮,为被征服的海中巨兽!”
人群看见鱼叉沾满鲜血的矛尖,立刻陷入了狂热的沸腾。
那是杀死鲸鱼的鱼叉!它的主人是无往不胜的捕鲸人,不败的亚哈柏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