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冰一进大门,正在扫院子的白宴宁就看到了。他惊喜的喊了一声,“哥,你们过来了?”
白宴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过来看看奶奶,她住哪间房子?”
“这边,哥,奶奶住在正房的东屋里。”白宴宁把扫把放在一边,给白宴冰带路。
转过头的白宴宁偷偷的吧唧了一下嘴,昨晚爹娘还骂堂哥是个没良心的,这大过年的,也不说来看看老太太,真以为老太太搬出来了,就没他们大房什么事了?没钱,给老太太做些吃食总是可以的吧?何况,前段时间不是传白宴冰跟着朋友出去做生意赚钱了么?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跟他那个娘一样样的。
想到此,白宴宁突然回头问道:“哥,你上个月真的跟朋友出去做生意去了?”
白宴冰看着他的眼神更淡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你一定赚了很多钱吧,哥?下次可以带上我吗?”白宴宁天真的问道。
“估计不能,一不小心,会送命的!”白宴冰冷淡的道。
“啊?不会是偷抢那种生意吧?”白宴宁凑近他,低声问道。
“不是,只是古董生意,想要白拿的人多,一旦走漏了风声,就会派出杀手来抢,抢不到,就杀人再抢。”
白宴冰这话说的云淡风轻,既然他想问,那么就从他这的嘴里,把这件事传出去吧,正好省了自己找人专门去转播了。
过段时间,自家一旦开始盖房子,好奇的人会越来越多,有其到时候让人们乱猜自家的钱是哪来的,倒不如由与自家不和的二叔家传出去,更让人们信服。
白宴宁听的有些心惊肉跳,竟然这么可怕?那还是算了,万一到时候钱没赚到,命再没了或者少胳膊短腿的,以后一辈子就完了。
不再向白宴冰打听任何事,白宴宁直接带着白宴冰走向了老太太的房间。
白宴冰环视一圈二叔家盖的新房,他们只盖了正房,三间大正房,每一间看上去都很大,房子盖的和凌沙家是一样的,青砖红瓦,院子里还是泥泞的样子,也没铺青石板或者青砖。
西房和东房还是以前的土房子,南边没有房,整个院子里,倒是还算整齐。
而且,白宴冰从南边的大门进来,一直到往正屋走,白庆和两口子也没见一个出来的。
白宴冰也不在意,他来,只是来看老太太的,与他们,也没什么相干。
屋内,老太太似乎听到了声音,已经在炕上盘好了腿坐直了身子等着白宴冰进来。
只是,当看到白宴冰是担着一胆子的东西进来屋里后,老太太还是惊诧的瞪大了眼,这么多东西?
从进入腊月二十开始,她其实每日就盼着白宴冰这个孙子上门了。毕竟她如今住在老二家,如果过时过节的,老大家和老三家没点什么表示,她在老二媳妇面前脸上也无光。
原本,她以为白宴冰不来了呢。
老三家,昨日也送了不少吃食过来,都是老三媳妇自己做的,肉丸子,黄米糕,炸豆腐,粉条,烧猪肉块,这些东西也送来不少,看到老二家媳妇当时收东西时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老太太觉得甚是满意。
今天一白天,她更是翘首以盼,这会白宴冰来了,老太太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
白宴宁把白宴冰送进屋里后,就急急忙忙的去了爹娘住的隔壁的屋子里。
白老二白庆和正在和老婆冯氏低声的猜着白宴冰送什么东西来了。
刚才,两个人可是从门缝上偷看到了白宴冰来时,是担着一个担子来的。
“爹娘,你们不过去看看吗?大哥给奶奶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白宴宁一进门,就低声说道。
冯氏一听,“走,我们也过去看看,老太太吃住都在我们这里,我们有权利知道老大家给她送了些什么。”说完,冯氏急急忙忙的出门,去隔壁老太太的屋子。
白庆和无奈的撇撇嘴,也赶紧跟上。
白宴宁倒是没过去,留下来照顾三岁的妹妹。
白庆和和冯氏进门的时候,白宴冰正好一件件的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老太太正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默默的看着。
见他们两口子进来,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坐吧,冰儿过来送年礼来了。”
冯氏和白庆和倒是没说什么,也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白宴冰把东西拿完,然后站直身子,微微拱手,“二叔,二婶。”
“嗯,过个年,就给你奶拿这点东西啊!”白庆和看着白宴冰放在桌子上并不多的东西,声音轻飘飘的道。
冯氏倒是没说什么。
老太太看了那点心的盒子一眼,想了想,说道:“这个点心,就是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个林记的点心?我记得这家的点心很贵的吧!”
“嗯,林记的点心,是镇子上最贵的。”白宴冰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淡淡的应了一声。
白庆和还要说话,冯氏这时赶紧开口了,“娘,看看冰儿送来的料子吧。”
老太太应了一声,冯氏就动手去拆包布匹的布包。
白宴冰只是淡淡的看着,也没出声。
老太太倒是眼巴巴的看着了。
白庆和嘴角撇起,他能买的起的,最多就是个细棉布吧?看看他身上穿的就知道了。
但是,当冯氏打开布包的那一瞬间,屋内的三个人都怔住了,只见,这布在屋子里,竟然还能看到闪着丝丝的金光。
“这是,绸缎?”冯氏诧异的问道。
“嗯,金丝缎。”白宴冰淡淡的道。
“这布,很贵吧?这可是一匹啊!”冯氏似感叹,又似问话。
“也可以吧,十两银子一匹。”白宴冰又淡淡的道。
嘭!
白庆和一个惊吓,摔倒在了地上,他坐着的凳子也被他突然的动作崴断了一条腿。
冯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叫你做凳子用点好木料,你偏用那些歪脖子树上的木材,看吧,不结实吧!”
白庆和唯唯诺诺的赶紧应和着站起来,倒是再没坐,而是站在了冯氏的身边。
老太太默默的那了他们两口子一眼,皱着眉看向了白宴冰,“我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买这么好的料子做什么?”
白宴冰看着老太太,淡淡的道:“另一包里的是绸棉,是做里衣和中衣最好的料子。这些东西虽然贵点,但是奶奶一辈子活下来了,值得穿点好的。再说,您也不用去劳动,穿着金贵些的料子,也好看。”
被白宴冰这样一说,老太太咧开嘴笑了笑,“好吧,听说你前段时间跟朋友去做生意了?”
“嗯,跟着一个做古董生意的朋友去了一趟京城,赚了一些钱。”白宴冰依旧是淡淡。
“那你还买这么贵的东西,攒着盖房啊,你娘也不会给你计划一下吗?看着过年都二十一了。”老太太又开始唠叨了。
“够的,钱不够,我还会去赚,但是,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白宴冰淡淡的说完,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这是十两的碎银子,奶奶留着用吧!”
白庆和这回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奶奶,那我就回去了,初二我过来接您过去和我们吃顿饭。”白宴冰把东西交代完,就想离开了。
老太太点头。
“冰儿,晚上留下吃饭吧!”冯氏觉得,以后白宴冰又会是村长,如今还有钱了,也不会再跟自家借钱了,又是秀才,这样的侄儿子,怎么想都是应该常来常往的。
白庆和的双眼则是一直盯着白宴冰放下的钱袋子,此时正在老太太的手上,而老太太正在往袖兜里塞。
冯氏说完,回头微微的撇了白庆和一眼。
“啊,是啊,冰儿,留下吃顿饭吧!”白庆和赶紧回神,应和老婆的话。
白宴冰淡淡的撇了他们一眼,拱手行了一礼,“不了,我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奶奶年岁大了,在生活上,还得二叔二婶多费心了!”
话落,就转身离去。
冯氏伸着手,想叫住人,奈何白宴冰担起空框子,几个大步就走出了房间。
老太太看着白宴冰出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白庆和和冯氏两个也没去外面送白宴冰去,两个人只是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等着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一一的打开看过后,说道:“这点心和小酥饼,我各样留一盒就行了,这糖我吃不了,牙不行,这瓜子给我留一盘,其他的你们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老太太说完,白庆和和冯氏开心的应了一声,“是,谢谢娘。”
“那这布......”冯氏看着桌子上的布,金丝缎,这个颜色,是烟熏紫的,就适合老太太穿,但是,另一包里的绸棉,那可是好东西啊,摸上去就绵绵软软的,想着穿在身上也会很舒服。
老太太顿了一下,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先收起来吧,过起年来,不忙时,咱们一起裁吧,一人做上一身衣服。”
“是,娘!”冯氏这回心里可算是满意了。
金丝缎啊,即便这个色不能做衣服,但做衣服时用这个做领子袖口和腰带,也好看啊!
看着两口子拿着东西满意的离去后,老太太微微的摇了摇头,看向了那林记的点心,不由的想起了上次白宴冰给他那盒点心的事。
她自己那时吃了两块就没再舍得吃,藏在了箱子里,谁知道第二天老二没去,她自己也给忘记了。后来打开箱子取东西时,闻到箱子里有股臭味,她才想起来那几块她藏起来的点心。
打开一看,不止长了很多蓝毛,有些的地方都有了一块块的黑斑,那味道更是臭的她自己差点吐了。后来她只好一个人趁着晚上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出来晾了晾,把那臭点心悄悄的扔到了大门外的垃圾堆里才放心。
后来,白宴冰也再没给她买过点心,她心里也不是没有后悔过,辜负了大孙子的一片好意。所以,那件事老太太打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说出来的。
想着往事,老太太嘴角勾起,慢慢的打开了林记的点心盒子,只见里边的点心做成了各种花型,很好看,别说味道,光看色泽和形状就很好吃。
老太太伸出手指要去拿点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在衣服上噌了噌手,觉得不干净,又噌了两下,才去捏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小指和无名指,甚至微微弯曲着,像是翘着兰花指似的。
“唔,真好吃,好像比上次那个点心还好吃!”老太太一边慢慢的嚼着,还一边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白庆和一家原本以为白宴冰送的东西少,不如老三家给的多,但当知道白宴冰给的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甚至还有十两纯银后,倒是觉得这还差不多。而他们拿走老太太给的那些点心和糖,倒是觉得是应该的。
原本,夫妻二人也是商量着想让白宴冰再跟着朋友出门时把白宴宁带上。但是当听了白宴宁说了白宴冰告诉他的那番话后,白庆和两口子终究还是悉了那个心思,倒是一门心思的思索着过起年来,该给白宴宁定谁家的亲事。要赶紧趁着老太太手里有钱,要让她花在宴宁的身上,而不能给了老三家那个丫头。
————
对于老百姓来说,一年之中最盼望着和开心的,就数过大年了。
过年代表着除旧迎新,代表着万物更新,更代表着可以开开心心的吃好吃的,穿新衣,走亲戚。小孩子们则是可以赚压岁钱,和表哥表妹们见一面,一起玩耍。
杜家今年的大年三十,过的很开心,这也是凌沙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从一早起来,她就穿着利落的衣服,跟在哥哥们后面贴春联。
华大夫则是和老爷子老太太一起笑眯眯的在院子里看着。
今年因为三郎中了秀才又是案首,从三郎回来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家带着红纸和吃食上门求让三郎给写对联,尤其二十九晚上,三郎直写到后半夜才睡。
小弟见三哥写字,他也兴奋的不行,一直在一边给三郎帮忙,一副干了,就给卷起来,一家管一家的给放在一起。
对于这些求上门的人家,杜老二两口子不好拒绝,把人请进屋了。三郎看着,也更不好拒绝,就都给帮着写了。
这几日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白宴冰。以前他不怎么跟村子里的人们往来,人们不知道他的性子。可自从他跟在村长身边熟悉村务,熟悉村民后,大家对他了解越来越多。知道他是秀才,那些与杜家不熟的人家,基本就是来找他写对联了。
他的性子也随和,有求必应,这几日也是写了不少的对联。
尤其让白宴冰没想到的是,三十上午,杜大运竟然也带着红纸上门来求他写对联了。
花氏不方便见外男,白宴冰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屋子里。
拒绝的话白宴冰肯定是说不出口了,只有接过对方已经裁好的红纸,磨好磨,低头给写了起来。
杜大运看着白宴冰低头写字,越看那字越好看,越看白宴冰越满意。这可是女儿自从他纳妾后,求他的第一件事,说看上白秀才了,让他给促成这件事。他得想办法,这不,第一个办法来了。
“白秀才过年也有二十一了吧?”杜大运慢悠悠的开口了。
“嗯!”白宴冰淡淡的应了一声。
“可有相中的姑娘?有相中的,跟叔说一声,叔给你跑腿去,就冲着你给我写对联这份恩情,叔也得帮你今年定下个媳妇。”
白宴冰默默的写字,没出声。
“哈哈,不会没有相中的吧,也是,以白秀才这耿直的性子,从来就不见你多看姑娘们一眼,没遇到个中意的也情有可原。”杜大运又自说自话。
白宴冰依旧不做声,默默的写对联。杜大运带来的,一共是七副对联,也就是说,他家连大门一共有七个门。
“不过......”杜大运接着语气又转换了一个轻松逗笑的语气道:“我家娟娟也没定亲呢,白秀才可认识我家娟娟啊?过年也十七了,正是到了定亲的时候,要不,哪天你们见见?”
白宴冰听着杜大运的话,越来越露骨,越来越恶心,实在听的烦,加快了写对联的速度,不过,还是回了一句,“不认识。”
“啊?”杜大运一愣,不认识?是什么意思?以前不认识?还是以后不想认识?那是见还是不见啊?
“好了,写完了,可以把那些干的卷起来了!”白宴冰放下笔,开始卷旁边已经晾干的对联。
“哦!白秀才,我刚才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杜大运又说道。
白宴冰见这人没完没了的,知道不说清楚,他会一直说,就说道:“叔,我的亲事,自有我娘会为我操心的,这个,就不劳烦您了。”他此时不想说什么我有喜欢的姑娘了之类的话,怕等他和凌沙的事成了之后,这些人背后说会说凌沙和他私定终身这种话。
“哦,那是,应该的,应该的!”杜大运呵呵一笑,“谢谢白秀才给我家写对联了,改日,叔请你去我家喝酒。”
白宴冰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不用了,小事一桩,大家来找我写对联的很多,喝酒就不必了。”
杜大运却当他客气,笑呵呵的走了。
他觉得他今日来,收获很大,知道了白秀才的亲事,是要他娘做主的,还知道白秀才没有喜欢的姑娘。更是与白秀才约好了下次一起喝酒。
当杜大运回去,把自己的收获告诉了他的女儿后,杜娟娟脸上漾出一抹笑来,嘴角微勾,杜凌沙,虽然你学会了医术,虽然你是本村最好看的姑娘,可是你喜欢的白秀才却不喜欢你,可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既然你已经有一个秀才的三哥了,那么,白秀才,就一定会是我的了!
原本,她是不知道被人们在嘴上整日夸的杜凌沙喜欢白秀才的,是有一日,杜桃花和她聊天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的。
之后,她有意的观察了几次白秀才,才发现那个男人,除了脸上那两道疤难看些,其他的,都很好。身材高大,肤色白净,有一个词正好形容他,玉树临风。
这样注意了几次下来,杜娟娟发现,她想嫁给这个男人,尤其知道是杜凌沙喜欢的,想想,自己把杜凌沙喜欢的男人抢到了手,到时候她气的大哭大闹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想到那个画面,杜娟娟就激动,就这么办,自己要嫁给白秀才。
之后,这才有了她在家里说了这事,她爹她娘也都开始为她筹谋的事情。
只是,她又有几成的胜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