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面传来声音,干净晴朗,不是凌儿,却是相思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有人在井底吗?”那人朗声问着。
“有!求你救救我。”
听出是个姑娘的声音,他安慰道:“姑娘别怕,我这便救你出来。”
他一脚踹上那石块,石块便从井口滚了下去,石块原本没有相思想象中那般大,只是被施了法,限制了相思的灵力,所以相思一直移不开。
石块儿滚落的那一刻,借着些微的烛光,相思看见了井口站着一个人,他撑着油纸伞,正望向井底,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容貌。
“我在这儿。”
他温声道:“好,你别动,我下来救你。”
雨没停,水位已经到了相思胸口,她不禁瑟瑟发抖。
那人不知在哪儿找了根藤绳,系在腰间沿着石壁爬了下来。
他下来的时候水位已经涨到了相思锁骨上方,她整个身子都浸泡在雨水中,有些吃力的扶着井壁。
他比相思高上许多,水位只到他胸口。
他矮下身子,道:“上来吧姑娘,我背你出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活命最重要,相思趴在他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笑了笑安慰道:“别怕。”
相思方不好意思的松了松手,没方才搂的那么紧了。
他身手倒还矫健,这么大的雨他又得背着自己,相思还担心他会撑不住摔下了,可没一会儿他就稳稳当当的爬了出来。
相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破旧的院落,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也难怪凌儿把她藏在这儿,这种地方难有人出入,自然不会有人来救她。
他们方才爬出井口时他力气耗尽摔在了地上,缓了片刻才起身朝着相思走过来,不远处的屋子里有灯光,外面没有井底昏暗,他靠近时相思也看的清晰了。
“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先前在龙虎寨和凤来楼见过的那人,他浑身湿透,墨发黏在肩背上,还滴着水。
他眯着眼,好似认真在想着面前的人是谁,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凤来楼里的姑娘?”
他拉住相思手腕,把她拉了起来,道:“先进屋里避避雨。”
相思一起身,他便将她拉进了怀里,护着她往那间亮着光的屋子里跑去。
两人浑身皆湿了个通透,玉浮笙提起衣摆和袖口拧了拧,余下一滩水渍,屋里生着柴火,相思冷的紧便先坐在火堆旁,打理着秀发。
说起来也奇怪,都从井里逃出来了,不知为何相思还是用不了法力,不然她就能用法力把身上衣服烘干了。
玉浮笙转身走到火堆前要脱外衣,相思看了看知道他是觉得衣服太湿了想脱下来好烤干,便没说什么只是把眼神飘向别处。
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相思又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将她身形勾勒个完全,衣物湿了多少有些透,她不敢动便环着身子缩在原处,想等衣服干一些再说。
玉浮笙看出她的窘迫,便只脱了外衫搭在一旁的横木上转身出了门。
相思急忙整理了一下黏在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儿玉浮笙便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件衣物,对相思道:“这衣服先换上吧。”
他把衣服扔到相思身旁,兀自脱起自己身上的湿衣,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打算,相思便抱起一旁的衣物往外面走。
还没走到门口,只听他问道:“去哪儿?”
相思尴尬道:“我去隔壁换衣服。”
“那儿没光,你看不清。”他指着屋子里面的破洞屏风道:“去屏风后吧,放心我不偷看。”
片刻后,相思从屏风后转出,玉浮笙看过来,抿了抿唇道:“没想到还挺合适。”
隔壁像是以前女主人的卧房,这身衣服除了有些旧以外倒是十分合身。
玉浮笙方才将外衣都脱了,此刻只穿着中衣,烤了会儿也已经半干。
相思在火堆旁坐下,玉浮笙添着木柴,只听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拿着木枝挑了挑柴堆,有些柴火受了潮,时不时的劈啪作响,“说来也巧,我从外面路过,恰巧下起暴雨,见这院落里不像有人居住便进来避避雨,之后便听见了那井底有动静。”
他转头看向相思,眼底都透着笑意,“说起来我已救了姑娘两次,在下玉浮笙,取自浮云朝露,凤管鸾笙,不知姑娘芳名?”
相思并不想让他知道,便随口胡诌了个名字,“紫苏。”
他听了没说什么,却饶有意味的看着相思,相思心里想着凌儿的事,便没注意到,往常来说,凌儿入夜便会回来,今天这么晚都没回来莫不是锁姻已经从海宫回来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雨,雨已经小了些,便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玉公子自便吧。”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走到门后,取了纸伞递过来,“还下着呢,别再淋雨了。”
相思接过伞,道了声:“多谢。”便匆匆出了门。
从那院落一出来,相思就恢复了法力,看来凌儿是对整个院子施了结界,所以只要她在院子里便动用不了法力。
相思先回了天庭,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锁姻还真在姻缘殿,见到相思,缪季有些惊讶道:“不是让春意给你传信?你现在回天庭做什么?”
“传信?”
相思这反应,缪季便知道了定然是春意没去给她传信,便斥责她道:“师父吩咐的事不做,也不怕师父责罚?”
春意打马虎道:“这不是没顾上么。”
锁姻在里间唤相思进去。
相思进去后,锁姻也不开口,他看着相思似是在等相思先开口。
相思抿了抿嘴,问道:“师父,那狐妖如何了?”
锁姻脸色阴沉,漠不作声,一向温润如玉的上神,此刻寒意半露,半晌道:“如今你还有心思担心那妖物,她胆大妄为,意欲骗取姻缘锁,已被正法,击毙于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相思心中一紧,后退了半步。
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从此消失于六界,如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师父,凌儿有罪,可罪不至此……”
锁姻怒斥道:“她骗你在先,绑你在后,她死了一了百了,却将你牵扯进来,现如今天帝认定你与狐妖勾结,只待你回天庭便捉你认罪,怕是你前脚刚到,后脚便有天界的眼线报信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了些,道:“为师原想着让你先在下界躲一阵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回了天庭,是为师的错,为师早不该让你去沾染那狐妖的事。”
相思摇着头,眼神中尽是失望,她平静道:“师父,我想不明白,凌儿绑我威胁您给她姻缘锁,可您却未如她的愿,既然她不曾得手,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
“她是狐妖,为师原本给过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离开那个凡人,便能活,可她却一意孤行……人妖不可相恋,这是天规。”
“天规管着天界还不够,何故把手伸那么长,连下界都要管着?”
“放肆!”
“人妖相恋,狐妖何错之有,就因为她是妖便要灰飞烟灭,还有红烛,她又有何错,就因为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仙,便要当那替罪羊受剔骨削皮,剥去仙籍。”
锁姻训斥道:“是为师平日里太过纵容,你才这般不知深浅,你此刻就去下界做个地仙,没我的令不准回来。”
锁姻从未对相思这般言语,这是气急了,也顾不得语气轻重,相思也是倔脾气,抵死不肯认错,反而赌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这天界我还不稀罕待了。”
她将令牌摔在地上,气冲冲的出了大殿,缪季和春意先前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等相思出来急忙跟上来劝她道:“师妹,师父也是一时的气话,你先好好待在下界,找机会给师父认个错,等过阵子师父气消了定会让你回来的。”
相思一点也没听进去,对着缪季颔首道:“师兄,我走了,师父这里今后便劳烦你多照顾了。”
说着,她大步朝着天门走去。
到天门口才有些后悔,她摔令牌的时候是真解气,此刻却又为难起来,没了令牌她回不了天界便算了,现在出去都不好出去,南天门的守将拦住她就要令牌。
相思正愁气没处撒,又同他们动起手来,不出所料,这一次又被天将一掌拍了下去。
事后,那天将颇为懊恼的挠了挠头,叹气道:“下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