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劲风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天边印着红霞,天色越发昏暗。
马车里坐着一位道长,仙风道骨,仿若仙人下凡,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安稳的睡着。
赶车的是个青年,他穿着墨色长袍,随手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对里间道:“师父,她到底是师妹的骨肉,您真的要将她送去轮回?”
“正是因为她是姝夷的孩子,为师才要送她去轮回,只有这样才可保她一命。”
“也是,师妹现在这样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如今你已入了冥界,待她轮回后,也不需格外关照,不必再查探她的踪迹,她是生是死皆有定数。”
“徒儿知晓了。”
……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柴垛上趴着一人,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女孩儿,她面容憔悴,看见有人进来撑着直起身,糯糯的唤了声:“爹?”
孟遇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赶紧扶大小姐出来。”
身旁了丫鬟急忙去扶孟相思起身,将她扶进闺房,孟遇找了大夫,准备了吃食,他坐在床边对着那可怜人儿道:“你母亲为何打你?”
孟相思咳了咳,愣愣的看着他,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是个富商,常年外出经商,就算回来也住不了几日,她娘活着的时候过得还好,她娘一过世,孟遇便又娶,继母初时对她还算客气,可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但凡孟遇不在家中,继母对她动辄打骂,时常将她关进柴房不给她饭吃。
一开始,孟相思会告诉孟遇,他还会管一管,斥责继母几句,罚上一罚,左右不过是罚她抄经念佛,或者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
后来次数多了,孟遇便也倦了,便不怎么管了,反正只要孟相思死不了,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弟弟摔倒了,母亲说是我故意推他,爹,真的不是我……”
孟遇叹着气道:“相思,爹知道你受委屈了,爹会罚你母亲,你先好好休息吧。”
每次都这样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等他一走免不得又是变本加厉。
孟遇离家后,继母罚她不准吃饭,谁也不敢给她东西吃,孟相思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饿的头晕眼花,实在没办法了便从一处狗洞钻了出去。
她沿河边颤颤巍巍的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找吃的,她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吃东西,怕是真要饿死了,实在不行只能到街上乞讨了,不知有没有好心人能施舍她些吃的。
孟相思正想着,忽然碰到河边有棵枣树,树上还挂着青绿的枣子,一看就是没熟的,想来一定十分酸涩,可孟相思没有别的选择,她缓缓的攀着树干,想要摘那酸枣,只摘了两颗便够不着了,无奈只能尝试着往树上爬,她身体瘦弱,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上许多,所以那并不粗壮的枝杈尚能勉强撑得住她的身子。
一颗枣子挂在高处,微微发红,想来没那么酸,孟相思伸手还未碰到,脚底一滑,身子便朝后面倒去,幸好身下有枝杈撑住了她,她想起身,可一碰到脚腕就钻心的疼,她呆呆的坐在原处,直到一声呼喊传来……
“喂!你在做什么?”
孟相思向下望去,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他背着书箧,似是才下学归来。
孟相思糯糯道:“小哥哥,你救救我,我脚崴了,下不来……”
玉浮笙怔了怔,随后张开臂膀道:“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孟相思看着眼前也并不比自己强壮多少的少年开始犹豫起来,她缓缓地移了移身子,始终不敢跳下来。
眼看天就要黑了,玉浮笙也未表现出丝毫不耐烦,静静地等在原地,可孟相思想到若她再不回家,等天黑了她就回不去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挪动身子从枣树上跳了下来,正正掉入玉浮笙怀里,玉浮笙没能站稳,被她带倒,压在身下。
静了片刻,孟相思才从他怀里起身,玉浮笙扶起她道:“可有受伤?”
孟相思抬起手臂,手肘处有块擦伤,正淌着血,是她从枣树上跳下来时刮伤的,此外她挽起衣袖时,玉浮笙还看到了她手臂上一道道的红痕,那是她继母先前拿戒尺打的。
玉浮笙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他转身将地上的书箧捡起,挂在孟相思背上,又蹲下身子将她背起。
孟相思先是有些胆怯,而后勉强开口问道:“小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玉浮笙平静道:“你的伤得处理一下,这处离我家不远,我带你过去……”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若你想回家,我也可送你回去。”
孟相思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玉浮笙忽然问道:“你爹娘会打你吗?”
软糯的声音传来:“我爹不会,我娘……已经不在了……”
“那你身上的伤……”
“这是继母打的。”
“你爹便不管管?”
孟相思解释道:“管的,只是我爹常年外出经商,时常顾及不到我。”
玉浮笙叹着气,喃喃道:“都是一个德性……”
孟相思听不懂,也没搭话。
玉浮笙带她回了家,一进门玉浮笙便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一女子从屋内转出,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桃李年华,她面容清丽,神情柔和,一见玉浮笙,微皱的眉眼方舒展开来,不知为何,孟相思总觉得她身上的粗布衣服与她的面容气质并不相配。
“这小姑娘是……”
玉浮笙半开玩笑道:“路上捡的。”他将孟相思放在床边,又将她背上的书箧取下。
玉浮笙挽起她的袖子,柠溪看过来,眼神中似有些心疼,孟相思倒觉得这没什么,这些伤现在只要不碰到,就不怎么疼了,只是崴到的脚却极疼。
他们拿了药来,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柠溪柔声道:“姑娘家留了疤不好,这药膏你拿回去用。”
孟相思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肚子便开始叫了起来,她尴尬极了,霎时红了脸。
仿佛预料到一样,玉浮笙端了碗面来,这面寡淡至极,甚至都没什么味道,可对此刻的孟相思来说,却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她狼吞虎咽的吃完,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