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6s??gf?V遛1u`??}5z?q*?d李旦将信将疑地引导着船队,重返他记忆中那个曾是地狱的城市马尼拉。
向北,陈健带着几艘船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北,受到了沿途官员的招待,并在温州顺道击溃了三百多人的倭寇。
抵达渤海的时候已是当年的九月,刚刚上岸又受到了比之前规格更高的招待,想来是琉球之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
此时的北京城中,正值盛大的万寿节,皇帝的诞辰是无比重要的节日。虽然各地都有灾祸,但并不影响过这个节日。
堆积如山的奏章,让此时的明王朝就像是一艘到处都是窟窿的破船,若非万历皇帝从小经历了太多,只怕此时心理已经崩溃。
山东的一头牛生了一个双头两鼻三眼的怪物,礼部认为这是上天的警示,所以希望皇帝陛下蠲免山东的赋税。
陕西地震,边堡倒塌,请求出钱修缮。河南一个妇人生了一个连体婴儿,这是灾祸的预示,请求蠲免钱粮。
山西大旱,请求蠲免;福建水灾,请求蠲免;南昌水灾,请求蠲免……
努尔哈赤带着五六千人耀武扬威,要求提高人参的收购价格并且要求把自己携带的人参都买了,虽然表示自己不是来打仗的只是恰好带了几千人来遛弯,但这一次武装游行也将辽地的官将吓得不轻。
温州的守将面对三百倭寇不战而逃,想要欺瞒被人弹劾,还是靠了恰好经过此处的一群朝贡的番邦船队击溃了倭寇……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都关系着成千数万人的性命。
然而这些事死的人只是个数字,即便到处乱哄哄到处缺钱粮,赐给寿宁公主的三万亩庄田却仍旧照常。怎么说寿宁公主也是郑贵妃所生,有个好爹娘便值得几万亩的土地,反正家既是国、国即为家。
总的来说,修修补补这艘破船依旧开得,所以这个万寿节过得还是极为正常的。
在这个万寿节之前不久,万历皇帝就得到了琉球之战的消息,而得到消息的时候允许这些人朝贡的旨意已经下达。
对于这群人来自何处,万历皇帝比之一些大臣还要清楚。他是个好读书的人,小时候有太后、有摄政,小小年纪无事可做就只好读书,长大后更是将喜好读书的习惯保留下来。再者还有内阁帮着处理政务,他也有的是时间。
妖书案事发的时候这位皇帝便已经读过,平日里让太监收集各种稀罕书籍,生冷不忌,诗词以致卜医星象都有所涉猎。
所以去年那群自称来自极远之地的人来到北京后,万历皇帝很快就看到了那本《大九州海国志》,对于其中描绘的种种事物和一些夹杂的黑白的照片惊奇不已。
去年那群人来京造成了极大的轰动,正赶上彗星降临,不论好坏总算是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群擅长天文历法的人,闹得是沸沸扬扬,风头盖过了请求册封新君的朝鲜使节,可谓一时无两。
正因如此,皇帝才派出了御马监的太监刑洪带着一些阉人去和这些人接触,学习这些人的火枪操练之法,同时将一些稀罕的小玩意送入宫中。
几年前番邦的利玛窦送过一些精巧的自鸣钟和一些乐器,当时看来极为精巧,然而比起这些人带来的东西却要差得远了。
可以将阳光拆为彩虹的三棱镜、用类似自鸣钟的手段做的可以自己敲鼓的小人偶、明显是投其所好弄的写着子午卯的座钟、一擦就能燃烧的火柴……
这些东西都是小玩意、小玩物,很精巧,也很实用。而御马监的太监们又回报说那些火铳使用方便,不虞风雨,远超鸟铳,实在应该寻找一些能工巧匠仿制以装备京营,然而并没有钱,而且依旧是兵部、工部和户部之间互相撕扯,只能暂时搁置,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和敌人。
这些人来到京城之前,就有福建的官员说起过泉州救灾和通商的事,高寀那边也是不断为这些人说好话。皇帝很清楚高寀定然是收了不少钱财,不过能为自己弄到钱,敲诈勒索或是破家劫掠收取贿赂那都不是问题。
这群人来京城后,万历皇帝也是时常听东厂说起这些人动作,这些先来的使者看似很老实,平日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唯独就是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对一些医术、纺织、手工等事物极感兴趣。
然而这群新来的使者却也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一番交谈之后,中书舍人赵士桢自杀;极远之地而来的传教士利玛窦与这些人争辩了一番天文地理或是其余东西后闷闷不乐大病一场至今未愈;这群人预测了一次日食,让一些掌管历法的人极为不满,并且上书弹劾认为这些人虽然可以测算历法但是用的不是尧舜所留下的历理,道理不对就算对的也不能用。
这些事万历皇帝都不是很在意,对于这些使者送上的一些后面主使的礼物清单却很有兴趣,比如可以多子多孙的鹿蜀皮,正是有些迷信的皇帝希望长寿的东西。太祖和成祖的经验在先,的确是子孙多了可以活的更长。
关注这些使者的,不仅仅有皇帝,还有此时唯一真正算是阁臣的礼部尚书叶向高。
叶向高在南京的时候就认识了利玛窦,对于利玛窦的才学向来钦佩。一则是利玛窦也算是耶稣会中的人杰,天资聪颖;二则是精通汉语,还能写诗写文言文;三则是的确掌握了一些此时算是先进的知识。
然而叶向高却没想到已经可以称之为“利子”的人物,竟然在和这群人辩论之后病倒了,让他实在有些惊诧。
一开始他对这些人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怀疑这是宦官们找出来专门对付官僚的。然而这群人弄出了彗星事件轰动京城后,反倒是让保太子一派的官员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这颗彗星就算是天文现象,那么太祖当年就是在这颗彗星降临的时候规定了各个藩王的封地大小,这难道不正是让福王就藩的启示吗?
凡事可以活学活用,而那群番邦人对于这些事丝毫不关心,似乎真的只是一门心思在学问上,将天文之术看成一个学问而已。即便不小心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中,可叶向高经过观察也相信这些人并非出于本意。
去年的某一天,叶向高还邀请了这些人到自己府中。他对纵横十九道极为痴迷,却没想到这群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人也精通此术,并且说这是数百年前立国之时就传下的游戏,其中竟然还有高手。
本来叶向高是不信这些人说的什么三监之乱远渡扶桑的故事的,可是从这次下棋之后,叶向高越发觉得似乎真有这种可能。
先是许多文字的读音虽然生硬,但是韵律却很相近;这些人的文字似是而非,仔细看看竟然也能认出不少,只不过意思略有些变化;这些人虽然不懂圣人之言,但是说的一些话明明白白就是圣人之言的白话文版本,有些甚至一字不差。更为诡异的是这些人的旗帜是一面阴阳鱼,若说他们和文王没有关系也实在说不过去,而且这些人的一些传说让叶向高觉得实在是难以理解的相近。
很多事可以作假,这文化的传承却做不得假,正是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叶向高觉得看这群人、听这群人说话,就如同看这些人送来的哈哈镜一样:看着像,却又不像,介于像与不像之间。
若说像,最像的地方没了;道统不对。
若说不像,除了最该像的地方不像,别的地方都像。
于是很多东西都解释的通了,因为这些人在三监之乱的时候就离开,所以不知道圣人,但却知道阴阳;这些人明明远隔数万里甚至据说比那些佛郎机人还要远,却偏偏束发右衽;这些人会下象棋和围棋,显然不是初学的,而真的是自小就有喜好;这些人和大明无亲无故,却偏偏帮着救灾,还写了一本《番薯备荒书》,授之以渔以解决饥荒大灾的问题。
这些人虽然不承认天下共主,但却承认赤县神州的朝贡体系,这就让一些本来很复杂的问题变得有了一些可操作性。
几次交流后,叶向高发现这群人都算得上是君子。这也必然,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论及聪颖都是顶尖的人物,临来之前陈健也告诉了这些人要注意的事项,到了这里做起事来小心翼翼,自然让一些人大有好感。
又谈及起一些救灾、吏治、道德、税监之类的事,这群人回答的也是条理清晰。唯一没谈的就是共和国的政治体制,即便那是伪的财阀和隐藏贵族的共和,但共和这个概念还是有些太过吓人,说出来的话就距离滚出北京不远了。问得多了,也最多就说是三代禅让之法云云,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