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常常形容大都督府,是捧着金碗在要饭。
这句话说得有些粗糙,实在不像是从一位中原世家子弟口中说出来的。不过用大都督自己的话说,管着上万的虎狼之师,要是整日里文绉绉的,哪天晚上稀里糊涂的被割了脑袋也说不定。
这些年中原初定,运来的粮草刚刚够用,如果不是大都督暗中做了些手脚,这万余人马,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中原去年被那位草原上的霸主洗劫一番后,今年的粮草,中原就只能减半供应。
还好大都督误打误撞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至于显得那么被动。
像卢家这种大家族都是多方下注,当今的帝王,卢家早已下了重注,可以预见,至少几十年内,这个大都督的位置,还是会掌控在卢家的手中。
这个位置虽然对朝堂没有半点影响力,可大家族的布局,都讲究狡兔三窟,万一哪天卢家有了灭族之祸,大都督这一支就是最后的火种。
同米亦竹的看法一致,大都督时常冷冷的注视着北方,认为那位霸主的倒霉之期不远矣!
不过有一件事让大都督感到十分意外,那就是魔教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前往中原去了。
据说,直奔长安!
经营了几十年,这点事情还不难查,没想到做下这事的,居然是大都督府的长史。
长史,正五品上,与自己的官职差了一大截。
不过此人一年多前由朝廷任命,听说是某位宰相的侄子,由于这两个原因,大都督也不好轻易将其拿下。
但是聊聊,还是可以的!
“贤侄来大都督府多久了?”
开场白还是要有的,毕竟长史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不是西域那些棒槌,可以呼来喝去,随意敲打。
“回大都督的话,一年又三个月!”长史坐在右首,态度十分恭敬。
“都来这么久了?本督整日里忙于公务,对你也是疏于照顾,你给房相去信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埋怨!”大都督说完后哈哈大笑。
长史的心中不以为然,可面上不显,还是恭敬的在座位上欠身,连说不敢!
大都督又忆了一会儿往昔,缅怀了一下当年在中原的年少轻狂,随即开始切入正题。
“魔教的人从此处经过前往中原,听说是你放的行?”
“是!”长史回答得十分坦荡。
“我的命令,你不清楚?”大都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不过语气还算温和。
“下官十分清楚!”长史在座位上再次微微欠身。
“既然清楚,还把他们放了过去,看来房长史是不把本督放在眼里。”
大都督这下是动了真怒,刚才都还是贤侄,现在就变成了房长史。
要是换做其他人,在大都督的威压之下,恐怕早已是两股战战,不过也许房长史依仗朝中有人,面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慌乱。
“下官也属实无奈,这不是下官的意思,这是朝廷的意思!”房长史表现得不卑不亢。
大都督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些波澜,以前,只要西域的军队不踏进关内,朝廷从来不管西域的事务。
“朝廷的意思,为何连我这个大都督都不知道?”虽然知道长史不会撒谎,可大都督还是没打算轻易放过。
“下官请大都督不要继续追问此事!”房长史起身,弯腰低头。
“奇怪,这大都督府的事情,本督居然不能过问?”大都督盯着房长史,眼神如刀。
“大都督,下官除了是大都督府的长史,还供职于百骑司。”房长史见四下无人,上前几步,低声说道。
大都督听后脸色一变,百骑司,直属于皇帝,用来监视天下。
这哪是什么朝廷的意思?都是用来骗人的鬼话。
“贤侄,陛下——”
大都督也是个妙人,听到百骑司三字后,称呼立刻又变了回来。
“大都督莫要多想,百骑司只是想弄清楚西域的形势而已。”房长史虽然已亮明身份,可还是那么的恭敬。
此刻,大都督的心中一片冰凉,这两年被百骑司盯上的官员,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挥挥手让房长史退了出去,大都督沉思良久,唤来侄子仔细交代了一番,让他立刻启程,回中原看看。
卢家的家主,未必会对自己实话实说。
将消息透露给孤城的那两兄弟,大都督对这两兄弟很有好感,也十分欣赏这两兄弟的能力。
有百骑司的人出现在大都督府,大都督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凡事随心所欲。
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去查吧!
不过城主和米亦竹收到消息后,也是毫无办法,他们在西域的探子都被一扫而空,更不用说遥远的中原。
他们的手,再怎么努力,也够不着那块神秘的土地。
更何况老乞丐现在加大了米亦竹修炼的强度,米亦竹已经无力再去过问其他事情。
上午,必须雷打不动的出现在方府,然后等方老先生喝完茶回屋休息后,才扶着怀山的手臂上车,急匆匆赶回盛兴府去。
为了米亦竹的修炼,老乞丐最近打算连城东都不打算去了。
除了弯刀,其他所有的兵器都要练上一遍,招式自然是刀法和拳法。
通常米亦竹会先从铁棍开始,吐几口鲜血而已,至少不会有皮外伤。
兵器架上的一一拿起,又一一放了回去。
最后以狼牙棒结束,练完后直接躺倒,做死狗状!
这时候,老乞丐会慢悠悠的上前,蹲下身子,在米亦竹的身上点上几下,替他止血。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详细的告诉他在用某种兵器的时候,哪些招式应该做出哪些调整。
米亦竹对自己招式中的错误无比清楚,可清楚归清楚,能不能控制又是另一回事。
按照这种强度练了一个多月,就连蚕员外来蹭酒喝的时候,都说护法已经大了一圈。
可米亦竹的修炼依旧毫无进展。
老乞丐说这个阶段是最痛苦的,不管你怎么努力,似乎都看不到希望,最后,还有可能会变成绝望。
米亦竹问老乞丐这种情况到底要持续多久?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因人而异,有可能一天,有可能一年,也有可能,这辈子都这样了!
满身的伤痕没能让米亦竹崩溃,可老乞丐这几句不负责任的话,却差点让米亦竹抓狂。
练归练,米亦竹睡前还是会去小楼坐上那么一小会,要么喝酒,要么喝茶。
这期间苗少主又来过一次,对米亦竹迟迟不能进阶到一段,很是奚落了一番。
“老家伙挖苦我也就算了,你也在我的伤口上撒盐!”米亦竹不禁苦笑。
“谁让我上次输得那么惨?暂时还没想到要怎么回敬你,至少得让我嘴上出出气吧?”苗少主说得振振有词。
还能说什么?米亦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寒玉宫那个老家伙到底想干嘛?”苗少主又奚落了几句,然后突然问了出来。
这一招,是米亦竹惯用的伎俩,没想到被苗少主学了去。
“朋友,他现在是我的同盟,你们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居然跑来问我这个?”米亦竹瞪大了眼睛。
“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嘛,朋友比同盟可要亲近得多。”苗少主说得理直气壮。
米亦竹朝她拱拱手,表示心服口服。
“别来这些花招,跟我好好说说,那老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
地位尊崇的宫主,在苗少主的口中居然变成了老东西,米亦竹在想要是被自己的二哥听到,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拔剑,邀请她来一场决斗。
“我哪知道?猜了这么久,没有半点头绪!”米亦竹实话实说。
“要说是为了阻止骑兵西进,现在大都督府的大军就在隘口,危机已经解除,为何还要在草原上与我们缠斗?”
这几句话,遇上不知情的,还以为苗少主和米亦竹才是盟友。
“你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也没见你们的人撤走!”米亦竹装做无意,顺着苗少主的话说了两句。
“你这小家伙,是越来越狡猾了,我在跟你分析寒玉宫的举动,结果你在想着套我的消息!”苗少主说完后瞪了米亦竹一眼。
“我现在就是个瞎子、聋子,你们两家的举动,我都猜不透,宫主是不会跟我说实话的,遇到你,不是得问上一问么!”米亦竹双手一摊,表现得十分无辜。
苗少主看了他一小会,随后轻轻一笑,骂了句‘活该’,就消失不见。
米亦竹重重的叹了口气,暗道一句交友不慎!
大声的唤了句怀山,不一会儿,怀山就出现在楼梯口。
“菜冷了!”米亦竹淡淡的说出一句。
楼下早已备好,换上一遍就是。
看着怀山忙碌完后准备退下,米亦竹让他坐下,陪自己喝上两杯。
怀山知道米亦竹的习惯,谢过后半个屁股落座。
“明天,找两个奴隶贩子过来,记住,要低调。”几杯过后,米亦竹轻声吩咐了两句。
怀山急忙应下。
米亦竹没有再说,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心想在那草原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们都舍不得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