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日落,日落西山。
夜色渐临,一缕夕阳尽去,只余天上淡淡渐深渐去的红艳,而今长安城内已不少人家开始亮起灯火,灯光柔和而安静,亦如此刻逐被暮色笼罩的长安城一般。
徐子陵和寇仲以乔装打扮的模样,从屋内走出,两人倒是不急,先找了间食肆叫了叫来馒头小菜,在再三确定自己真已脱身后,两人各自手拿一个包袱,如出城探亲的父子般,结账离开。
待到了一处无人之地,二人这才投入永安渠水道之中。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一团白影恰巧在二人入水后随了上去。
杨公宝库的入口密道在永安渠渠壁上,按照方位就在跃马桥下最后一截右侧斜道上。
一队押送货物的商贾从跃马桥上路过,不知为何,货物在桥上压倒了木车,引的桥上忽然哄闹喧哗起来。
桥上声音盖过了渠壁上的声音,渠壁上不知何时开出了道口子,口子正缓缓闭上。
寇仲与徐子陵此刻正在一截通道内,往下滑行;大约滑行有二十丈距离,“噗噗”两声,滑行蓦地煞止,两人好像又坠入到一个深池里面。
寇仲从水中露出头来,待看见徐子陵也露出头后,开口道:“找找机关。”
徐子陵点点头,二人这才四顾周遭……
此地好像是被人深凿出来的一个巨大圆筒,徐子陵深吸了几口气,说道:“这里空气并不太浑浊,看来有通风之地。”
寇仲极目观察四周,忽然瞧见圆滑的壁上有一石凸显出来,立即运以真气于指端,一指弹出。
徐子陵亦听见一缕指风,回首一瞧,壁上的一块凸石被指劲击碎,接着水中微微震动,两人身前竟慢慢地形成一个漩涡,水位似在缓缓下降。
寇仲喜道:“入口在水下。”
两人从数丈深的水中缓缓降下,直至最底,然后又一阵机括声响起。地底一壁凹下一块如门户一般的方洞。
“哈,找着了。”
说时,寇仲从包袱中取出被防水油布包好的火熠子,燃起火熠子,两人从壁上门户钻了进去。
空间逐渐扩开,本仅一人可行的廊道变成可容两三人行走,笔直往上延伸,似亮着淡淡青光。
霎时止步!
寇仲悄声道:“怎会有光?难道有人先行我们一步了?”
徐子陵皱眉,凝视微光许久,轻声道:“好像不是灯火烛光!”
寇仲问道:“那是什么?”
徐子陵摇头,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走近,其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惟恐会行差踏错,不小心发出任何一点响动。
此时二人额前水珠已被汗水代替,二人心中不禁害怕青光之处,出现的会是那人。
路有尽头,两人终于渐渐看清什么,原来一切不过虚惊一场,眼前是一扇嵌着几颗青光闪亮明珠的大门,门似铁铸,但又感觉比凡铁更为坚韧牢固。
两人按照鲁妙子告知他们的技法,在明珠上各自不同的按了数下,再把将门环左右转动,最后轻轻的一拉。
门环一长,启动了机关,铁铸的大门缓缓升起……
寇仲让作一边,看向徐子陵,刚想让他先进宝库,取邪帝舍利,获美人芳心,却见徐子陵袖口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一声惊叫,眼前白影幌动,一只小兽迅如雷光闪电般的从两人身前掠过。
这下连徐子陵也瞧见了,立刻大喊道:“快追!”
门后是间石室,地上铺满了各种形状不一的石板,待闪电貂从地上疾驰而过后,刚踏入石室的两人同时色变,而亦是此刻异变突来。
无数支由精钢所铸的粗长箭矢,杂乱无章的在石壁上同时疾射出来。破空声激起厉啸,在寂静的石室内尤为刺耳。
这些超级劲弩,两人自然知道,据说乃鲁妙子以奇巧设计出来的,每一只有数十石之力,比起一般弩箭,威力高过百倍,专为破护体真气所用。
两人何敢迟疑,从包中立即拔剑、拔刀,挥刀去剑朝飞矢劈砍过去。
只听“叮叮叮叮叮”一阵响音,一时间熠火熄灭,星火四溅,朝着二人身上射来的箭矢全部折落,而其他箭矢则尽数刺进石壁,唯箭矢尾部小截留在外边。
来不及松口气,二人连忙向石室通道追去。
穿过石室,又抵达一条石道长廊,地下没有血迹,没有那白色貂儿的尸体,有的是数不清的插入过道两侧石壁内,以及散落地上的箭矢。
一支支箭矢没石室内的那么粗长,但其数量,便是他们两人就这样贸然闯入,不死也必定受伤。可那一只貂儿似乎一路疾驰,安然避开所有箭矢。
两人只觉得骇然听闻,他们一身修为好像还不如一只貂儿厉害。
极快的再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宽阔的密封方形地室内,四角均有通气口。而地上正平放着共十多个盖住封闭的箱子。
两人没把该装满奇珍异宝的十几个箱子看在眼里,因为二人知道此宝库只是假宝库,真宝库还在里面。
但两人也没开启真宝库,此时最关键的是,把那先跑进来的貂儿抓住。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找到,两人又开始打开箱子,把箱中珍宝如废品破烂般倒出……
良久,已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那只貂儿的身影。
寇仲忽然以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说道:“那小兽该不是已经先进去了?”
徐子陵眺望四周,忽然呆住,只见南边正是通往真宝库的那面墙壁上沿,从通气的气孔中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小兽刚钻出来,又调转身子钻回气孔,然后这次先从后出,先出身子,再见它的头也露了出来,最后两只爪子抱着一个拳头般大的黄色晶体,从气孔中费力“拔”了出来。
谁也想不到,鲁妙子设下无数机关陷阱,又立一间假宝库故布疑阵,却没挡住一只小兽。
貂儿从上沿落在地上,一双爪子举着邪帝舍利,后肢站立,一对亮晶晶的小眼骨碌碌地转动,盯视他们两人一会,然后就这么举着迈开步伐,朝外奔去。
徐子陵怎能让它离开,怎能就这么让它带着那个东西离开。
剑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朝着小兽劈去,每一剑既轻盈飘逸,又迅疾无双。
剑光霍霍,一道道剑光疾吐而出,在地上石板上落下一道道深有近尺的剑痕,剑气破开石板,划进墙里,可貂儿呢?
这貂儿实在灵活已极,蓦地一跃,闪开两剑;白影幌动,避开三刺;只见它左闪右避,忽进忽退,倏来倏去,竟是叫所有剑招全部落空。
它的速度不仅是迅疾如电,每每都在剑光飞来时就已有动作,剑气落下时就已先避开,其灵巧程度也叫人咬掉舌头。
每个动作不但干净利落,其巧妙程度仿佛,上到巅峰之极,下至细微毫端。
徐子陵一连十几剑后,人已呆住,寇仲早就目瞪口呆。
貂儿仍是那么举着晶体灵球站着,盯视两人许久,见他们再无动作,忽然朝两人“噗”地吐出舌头,舌头一阵上下乱颤,口涎飞溅。
一扭身,再向外奔了出去,圆滚滚的身体,仿佛就像一大一小、一白一黄,两颗滚动的球。
被一只小兽如此嘲弄,两人煞有“枉为人也”一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