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从楼梯背后的廊道绕到了第三手术室的正门。
正门外面有一排凳子,是手术进入缝合阶段后家属在这里等待患者醒麻药时候坐的地方。
李桃就坐在了这个凳子上。
她希望手术结束的时候,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手术结束的消息,她可以早一点点听到母亲脱离危险的声音。
手术室外的走廊太冷了。
即便是在三伏天,李桃所在的走廊也如同入冬了一般,冷的她的鼻子快要失灵。
之所以这么冷,跟空气净化仪器输送的正流空气有关,这种净化仪堪比最强力的空调。
毕竟是手术室附近,消毒单位是三十万级别的层流净化手术室,
层流净化手术室,就是手术室内形成正压环境使气流从洁净度高的手术区域流向洁净度低的区域,用一股细小、薄层的气流以均匀的流速向同一方向输送,并带走和排出气流中的尘埃和细菌。
三十万级别的层流净化手术室的意思是每立方尺的空气中尘埃数量要少于350颗。
层流手术室严格净化,有三层气门,手术室墙面四角、净化机组、天花板、走廊、新风机、排风机都设有不同级别的过滤器,保证室内空气的无菌。
另外,层流手术室的室内墙角全部为弧形结构设计,找不到任何一个90°的墙角,避免了清除不尽的死角,并且室内无须使用物理或化学方法进行消毒,这样既节省劳动又防止外来污染的进入。
所以,被层层灭菌空调包围的手术室附近的空气真的很冷。
第三手术室外楼道的一头有一扇小窗户,是整个楼层里唯一的一扇窗户。
外面下起了盛夏的瓢泼大雨,李桃夹紧了孟一然在手术前套在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
难怪孟一然坚持让李桃套上这件衣服,因为孟一然知道这附近很冷。
墨蓝色的风衣上面还沾着一点点孟一然身上须后水的味道,让自己躁郁无比的内心稍事平静了一点一般。
李桃实在是太紧张,紧张到心里的弦快要绷断了。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终于在默念了十几万个上天保佑之后看见手术室门上方息落的灯。
一瞬间如同松了口气一般,她紧张的几乎要昏过去,就在几乎差一点就昏过去的时候睡着了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因为她听见了实习大夫们推冰床的轱辘声。
王玉兰已经被转移到观察室醒麻药了。
孟一然疾步从隔离室走出来,撩开了气门的最后一道帘子。
推开隔离室的门他就看见李桃,瞬间摘下医用口罩奔着他的爱人而去。
李桃因为坐的太久关节都已经麻掉了,一时间腿软站不起来:“怎么样?!”
孟一然松了一口气:“手术结束了,很顺利,还好你没有发烧……你在走廊这里坐了多久?!”
李桃虔诚的闭了一下眼镜,纾解的呼出一口气,看看手表说:“好像有两个小时。。”
孟一然手指冰凉冰凉的,他下意识的将手指贴到了李桃的颈间。
李桃被冰的缩了一下脖子。
她知道这个时候,孟一然是不会跟她打情骂俏的,他肯定是十分在意什么。
孟一然把她拽了起来:“快起来,我带你去见母亲。
你要换件护工的衣服,这样我带你进隔离室,不要让其他的家属知道,毕竟是违规的!”
李桃突然警觉了起来转头看了看走廊里悄无一人,脑袋像快要糊掉一样回答了一声:“好的!”
李桃手脚麻利的跟着孟一然去更衣室消毒并换了衣服钻进隔离室,这个时候于洋师兄已经脱掉了医用手套,用掌心在给母亲暖脚。
李桃因为看见母亲雀青的脸色,心痛的一瞬间就哭了出来,难过到心碎。
王玉兰浑身冰冷到不自主的打颤,病床都在抖动。
她想象了无数次母亲手术后的样子,甚至在做梦里梦到过,但是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吓人的,如同快死掉一般。
于洋瞥了一眼隔离室外的家属说:“桃子别害怕,刚做完手术的人都是这样的,过一会就好了!
一然,家属在找李桃,我出去挡一下。
王老师麻醉的时间太长了,体温太低!”
孟一然:“我知道!”
说罢他立刻脱下了他的手术服,露出上身的衣物直接把王玉兰的脚放在胸前。
孟一然都被冰的嘶的打了一个哆嗦,他扭头看着检查各种导管的护士说:“张护士,拜托你帮我把提前申请的无菌被子拿来,现在就盖上吧!”
张护士垫起脚尖点点头,默默的看看李桃说:“你母亲可是有福气的人,孟大夫的心思太细了!”
李桃轻轻摸了一下母亲的脚丫,冻的如同冰块一般,她赶紧去抓起母亲的手去搓热:“怎么会这样……可不可以让我爸爸也进来帮忙?”
孟一然听见手术室外声音陆续嘈杂起来回答:“不行!其他人没有消毒,会带着细菌进来。
现在还在敞口期,刀口刚刚缝合,不能让她呼吸道接触到任何不洁净的空气,不然喉咙发炎刀口会粘连。”
按照正常的流程,待会醒好麻药把病床推出去到ICU的路上家属可以跟到ICU,进了ICU之后要隔离3天才可以,孟一然把李桃弄进来已经是违规操作了。
在场的其他医护人员可以看在李桃是孟一然家属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再多增加一堆家属可不行,会干扰正常秩序。
李桃不知道醒麻药还要多久,于是点点头,她用手去温母亲的脸颊,看着母亲的脸说:“妈妈?”
孟一然将护士从气门外面抱过来的完全用塑料袋密封的一个无菌大被盖在王玉兰身上。
他掖好被脚后说:“暂时还没有意识,但是你叫她会有好处,麻醉师给的剂量一般都是维持到术后30分钟,还要等一会时间才能醒,别着急。”
李桃拼命的忍着眼泪使劲点点头。
她在王玉兰的身边摸索着,一边看她身上层层叠叠的滴管,一边问:“这绿色的瓶子里面是什么?”
孟一然说:“麻药,术后30分钟是恢复神志,但是接下来12个小时才能彻底清醒。
完全清醒之后才会感受到刀口的疼痛,这个麻药是缓慢滴注到身体里以免患者因为刀口太疼而抻拉伤口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