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问李淦:“收购?”
李淦说道:“是啊,现在这些宅院的价格,已经被小臣给打下来了。”
“此时不收购,更待何时啊。”
朱元璋还是一脸不解,问道:“朕,为何要收购?”
李淦:“……”
他在心中暗暗吐槽:老朱的文化水平果然不高啊,这都想不明白?
结果朱元璋紧接着来了一句:“这些宅院、田地,都是他们贪污得来的。”
“朕直接抄家没收就好了,为什么要收购?”
李淦:“……”
好吧,是我肤浅了。陛下你是懂惩贪的。
李淦挠了挠头,说道:“陛下,你得这样想。”
“如果直接抄家的话,田亩和宅院,陛下确实拿回来了。但是只拿回来了一次。”
“但是如果先低价收购这些财产,然后再惩贪,让他们交出贪污所得。那陛下就拿回来了两次。”
朱元璋眼睛一亮,说道:“有道理啊。”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先礼后兵。先把宅院买下来。”
“然后再抄家,把朕的银子拿回来。”
“然后再让他们把贪污的钱财还回来。”
李淦干咳了一声,提醒说道:“陛下,抄家之后……他们应该没有银子还钱了。”
朱元璋说道:“这个简单,那就让他们的族人还。”
“他们的族人,利用这些贪官的权势、地位,获得了不少好处,应该付出一些代价了。”
李淦说道:“陛下没有考虑过,让这些贪官做苦役还钱吗?”
朱元璋说道:“做苦役?贪污六十两以上者直接杀头,做什么苦役?”
“难道朕还要饶他们一命不成?”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那……小臣建议陛下发布一份诏令。”
“所有朝臣的九族,都可以秘密向朝廷举报。”
“如果朝臣贪污被查实了。那么贪官的九族都要帮忙还钱。而举报者可以免于处罚。”
“如此一来……贪官就不敢给九族太多好处,免得被掌握证据。那么贪官贪污的危害性就小得多了。”
“而九族和贪官之间,也会彼此不再信任。贪官就算贪了钱,也不敢乱花,要追回损失,也容易得多。”
“另外,最了解贪官的人,肯定是贪官的亲族。那么贪官贪污的难度也就大多了。”
朱元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来,你先帮朕起草一份诏书。”
李淦干咳了一声,说道:“小臣……不通文墨,有点不太行。”
朱元璋一听这话,对李淦更加喜欢了。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什么不是学的?朕起于寒微,起初的时候也不太习惯,现在写诏书,还不是张口就来?”
李淦为难的说道:“可是……”
朱元璋不快的说道:“怎么?你要抗旨不尊吗?”
李淦立刻怂了。
他走到几案跟前,铺纸研磨,磨蹭良久,然后苦着脸说道:“陛下,这个圣旨的圣,怎么写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
他把笔拿过来,十分潇洒的挥毫泼墨,很快一份半文半白,狗屁不通的诏书就写好了。
朱元璋忽然觉得很爽,这是第一次有了文采上的优越感。
他写好了之后,对小太监说道:“去,把宋濂叫来,替朕润色润色。”
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走了。
片刻之后,宋濂来了。看见这诏书之后,顿时就叹了口气。
给陛下润色诏书这个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啊。
首先,错别字得改。
其次,文理不通的地方得改。
再次,比较粗俗的语言得改。
其实要改一下,很简单,宋濂是大儒,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
难的是改到什么程度。
改的不够狠,会让百官和百姓嘲笑陛下。万一让陛下知道了,来一句:你是不是故意让朕出丑?你居心何在?
那就不好了。
改的太狠了,那就基本上等于重写了。陛下会觉得:嗯?我的文采就那么差吗?
好在宋濂是大儒,字斟句酌的改了一会,既保留了原汁原味,又不至于太丢人。
朱元璋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卿,还得是你啊。这诏书改的,有朕的味道。”
李淦在旁边竖了竖大拇指,说道:“这味很对。”
朱元璋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旁边桌上一大摞奏疏,说道:“朕还要忙一会,你们先退下吧。”
李淦和宋濂迫不及待的走了。
出宫的时候,宋濂冲李淦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李厚德诗书传家,一生忠厚,竟然生出来如此不拘一格的孩子。”
李淦:“……”
一时间不知道这老头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啊。
宋濂又笑了,说道:“你帮着陛下查贪腐,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是你也要知道,贪官污吏,并非无能之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有什么事,你倒是可以向韩国公请教。”
“他久在官场,对其中的门道知之甚详。而且是你大伯,对你不会藏私的。”
这时候李淦就有点感动了,不由得说道:“多谢宋大人指点。”
宋濂微微一笑。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皇宫。
他拍了拍李淦的肩膀,说道:“回去,代我向令尊问好。他日有空,我再登门拜访。”
李淦点了点头。
宋濂坐在马车中,眉头紧皱:“这个李淦,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老夫去拜访李厚德的时候,也见过他。”
“当时他病恹恹的,看起来危在旦夕,随时要撒手人寰。”
“怎么忽然之间,生龙活虎了呢?”
“而且往日的李淦,虽然病重,但是知书达理,待人颇为周到。”
“怎么现在……动辄打人呢?”
宋濂茫然的摇了摇头:“怪哉,怪哉啊。”
忽然,宋濂打了个寒颤:“这孩子……莫非是被某些邪修夺舍了?”
“古人的志怪笔记上面,往往有这方面的记载啊。”
然后宋濂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种荒诞之事,不会发生的。”
“可是……除了被夺舍之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啊。”
“好端端的,病怎么就好了呢?好端端的,怎么变了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