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淦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后世的电脑。
现在这电脑正在重装系统,因此不能轻易拔电源。
算了,不动就不动吧。
不就是六个时辰吗?老子忍了。
李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太医低着头,都不敢看李淦。
因为他们觉得……这种普通的草药,恐怕没有死而复生的奇效。
就算里面加了陛下的胡须……应该也没有那么神奇吧?
朱元璋则死死地盯着李淦。
过了一会,他有些失望的说道:“灶之啊,你还是死了吗?”
李淦不说话。
朱元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时常让朕十分生气。”
“可是你死了以后,朕却有点舍不得你了。”
“灶之啊,你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天妒英才。”
“你若能活着,这天下何愁不安定呢?”
朱元璋这番话,可以说给了李淦极高的评价。
也是因为李淦年纪很轻,朱元璋怎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李淦,竟然会突然去世。
这人啊,缠绵病榻,躺上个一年半载再去世,周围的人倒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是这人,忽然间死掉,大家完全没有防备,那种悲伤之感,反而会喷涌而出。
朱元璋走到几案跟前,拿起御笔来,饱蘸浓墨,想要给李淦写一篇祭文。
可是犹豫了半天,朱元璋却不知道怎么写。
这肚子里……实在没有墨水啊。
最后,朱元璋思前想后,把盘旋在脑子里的那句话写下来了:悲夫!尔若复生,朕必以子侄待之。
写完了之后,朱元璋就把比丢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叹息不已。
他摆了摆手,对两个太医说道:“你们一前一后,抬着李淦,送还给李厚德吧。”
两个太医愣了一下,他们有些惊讶的看着朱元璋,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朱元璋有些不快的说道:“为何还不去?”
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陛下这就放我们走了?不打算处罚我们了吗?”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怎么?朕在你们眼中,竟然如此残暴吗?”
这两个太医连忙告罪。
朱元璋挥了挥手,两个太医连忙把李淦放到门板上,抬着向宫外走了。
这两个人一出皇宫,顿时引起了轰动。
“李淦,李公子,死啦……”
这消息瞬间传遍了京城。
除了李厚德和李善长家之外,所有人朝臣都咧嘴笑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但是京城的百姓,个个痛哭流涕。
他们知道,唯一能给自己做主的人,走了。
当李淦回到李家的时候,马涛眼圈红红的迎了上来。
他一边跟太医说话,一边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辣死我了。踏马的辣死我了。
前来吊唁的人纷纷感慨。
这个马涛,真是个好姑爷啊。
以前听人说,马涛入赘到李家之后,就惦记上了李厚德的家产,和李淦十分不和睦。
现在看来,这是无稽之谈啊。
看看李淦死了以后,马涛哭的多伤心?眼睛都肿了。
李淦,被放到了灵床之上。
这时候,灵棚、挽联、花圈,都妥妥当当的准备好了。
包括念经的和尚,念咒的道士,全都到齐了。
毕竟李淦也不是第一回要死了,马涛早就排练了好几遍。
街坊四邻看见马涛准备的妥妥当当,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叹道:“李家真是招来了一个好姑爷啊。”
“李公子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这么风光,应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而李淦的那几个手下,孙冲之、李小二等人,全都呆住了。
怎么少爷被陛下叫道宫中,时间不长,回来就死了呢?
难道,是陛下下令处死了他?
这几个人原本一生都过得浑浑噩噩,后来跟着李淦做了几件大事,才知道人活一世,要留下一点东西。
可是他们刚刚看到外面的天空,李淦就死了。
这些人忽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纷纷有了殉葬的想法。
就在他们琢磨着,怎么寻死的时候。慎虚子来了。
马涛把慎虚子叫道旁边,满意的说道:“道长,你算的很不错啊。这个李淦,果然在三日之内死掉了。”
慎虚子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李淦死了,慎虚子头顶上少了一个辖制自己的人,按道理说,应该轻松不少才对。
可是慎虚子却觉得很空虚。
以前自己在五谷观,坑蒙拐骗,各种捞钱,总觉得快乐似神仙。
可是跟着李淦抓了几次贪官之后,他忽然觉得,再回去捞钱,有点没意思了。
金银已经多的花不完了,还坑蒙拐骗,费那个劲干什么呢?
为什么不做一点有意义的事呢?
可是,李淦走了,谁带着自己做事呢?
慎虚子忽然觉得,自己悟了。
尘世中的这些东西,无法让自己动心了。
他对旁边的吕贬说道:“徒儿,为师心有所感,怕是要成仙,你快将我的感悟写下来,日后时时参悟,也许也能得道。”
吕贬:“啊?”
他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己师父,心想:你不是说,参禅修道,只是骗人的准备功夫吗?怎么?这还弄假成真了?
不过师父有命,吕贬也就把毛笔和纸拿出来了。
慎虚子沉吟了一会,随口念了几句:“大千世界,光怪陆离。其形形色色,皆空也。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吕贬:“……”
他一个劲的挠头。
慎虚子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不懂吗?”
“为师这番话,意思是说,这尘世中的爱恨情仇,荣华富贵,如同日光下的珠宝,闪闪发光,有各种颜色。然而,其实这些色彩,都是一场空罢了。”
吕贬说道:“这个……意思我大概明白。不过师父刚才念的这几句,这不是佛经吗?”
慎虚子:“……”
卧槽!我说踏马的怎么这么顺口,我还以为我出口成章了呢。
一瞬间,那种顿悟的装逼感也消失了。
慎虚子向墙角吐了一口痰,嘀咕了一声说:“踏马的,为师还是做个凡夫俗子算了。”
“徒儿啊,一会走的时候,顺两件金银器皿。也算是贼走不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