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蔡康秋眉头舒展开来,他在刚刚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放弃。
没错,他打算放弃唐云。
既然无法确定到底怎么选,那就不做这道选择题,他蔡康秋有这个资本,唐云这把剑太锋利了,伤人更伤己,所以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决心已下,那么接下来自然是如何换掉这把剑。
蔡康秋要的是符文,当然唐云跟符文都捏在手里更好,只不过眼下已然不容许他继续这么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就二者取其一。
最稳妥的方法,无非是他亲自出手,去襄火郡一趟,暗中弄死唐云,反正如今唐云跟雷音寺水火不容,届时嫁祸一波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可蔡康秋不能动,他现在可是在镇守禁地,高手不只是他一个。
他若是离去定然会被对方察觉,事关禁地对方定然不会帮他隐瞒,万一出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手下人动手。
所幸,他手里还有一张牌。
闭目沉思良久,蔡康秋沉声吩咐道:“传令让李义那边的棋子动手,撺唆他们以唐嫣月为鱼饵,将唐云引诱斩杀。
别忘了还要动动咱们在襄火郡的棋子,他们如今不是被雷音寺收纳了吗?正好届时可以嫁祸给那群秃驴。
杀了唐云以后,用他手里的冥琊,汲取符文,你们务必将冥琊剑和唐云身上的符文都给本侯带回来……等一下。”
他忽然停下了,似乎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在脑中过了一遍,蔡康秋才沉吟着继续说道:“此事不急,唐云玩的是先礼后兵之策,也就是说他对雷音寺手里的符文志在必得。
我们可以等他跟雷音寺两败俱伤,或者他得到雷音寺手里的符文后再动手,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侯爷的意思是,见机行事?”
“没错,见机行事。”
蔡康秋缓缓颔首:“此前唐云与本侯做出了交易,他以后就得一直呆在襄火郡,无须太过着急,迟早能找到机会,万事以稳妥为主。”
“属下领命。”黑衣人点点头,悄然消失。
——
襄火郡。
数月~
唐云在跟佛子对垒,被对方趁势横插一杠,失了颜面后,似乎也清楚以他如今的势力很难将襄火郡整成铁板一块,这段时间深居浅出,彻底老实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唐云故意做出的样子,因为他很清楚佛子的联盟,如今需要个什么样的唐云~。
不过这不代表他真闲着,不但没闲着,反倒颇为忙碌。
在那天夜里,唐云去王家跟某些人好好聊了聊天,收获了足够的情报后,才心满意足的回来。
玉玺!
那群前朝余孽,还真知道玉玺的下落,只不过现在时间未到呢。
其实就算时间到了,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得到,因为上次突袭唐云的缘故,被他秒杀不少高端战力,这群余孽可谓元气大伤,没有万全把握,想必是不会动手的。
玉玺确实在襄火郡内,而且还是在一个秘境里,且这个秘境现在还没到开启的时间。
对唐云而言,这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点时间他还等得起。
他等得起,可最近佛子却不好受了。
刚刚出山,就将如日中天的唐云压了下去,就算多年修禅,佛子一时间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没过多久,让他为难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初拉拢襄火郡地头蛇,确实是一步好棋,唐云的吃瘪无疑证明了他的举措是正确无误的,可当这一阵风头过去,接下来想要稳固这个联盟,那可就难咯。
人家也是本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思,而且唐云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才接受你们雷音寺的橄榄枝。
而且大家也算各有所需,你们雷音寺不也是要借助他们这些地头蛇,形成联盟才能在正面硬怼唐云吗?
这就产生了分歧。
雷音寺是真的把他们当手下使唤,不但要他们捐香火钱(保护费?),还让他们缴联盟资金。
???
这他么谁能忍?
老子是弱,但老子也不是那些傻不拉几,任由你们忽悠的屁民啊。
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不玩了行不行?
他们还就不信了,整个襄火郡的地头蛇集合起来共同出钱,会请不动一个七品大佬过来当保镖?
佛子的短板终于显露了。
一如大多数的宗派弟子一样,眼光高,看得远,心性好,稳得住,大方向的方面向来很不错,可落实到细碎小事儿上,细节上,就相形见绌了。
面对这些腌臜事,佛子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强势是强不起来的,否则你雷音寺跟镇武阁的唐云有何区别?
但弱下来的话,这群家伙肯定会得寸进尺,而且还落了雷音寺的名头。
如果蔡康秋跟佛子有朝一日能促膝长谈,恐怕会两眼泪汪汪的共诉衷肠吧,毕竟他们都面临过这种恶心人的选择题。
不同之处在于,蔡康秋有掀桌子的底气,而佛子虽然身后站着雷音寺,但他却不能掀桌子,如果真要扯背景,唐云背后还有朝廷呢,对不对?
且做为天才,谁还没有几分傲气?
遇难题就叫家长?会被人鄙视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佛子压根不知道这是唐云故意搞出来的破事,掀桌子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老僧脸上皱纹越来越多了,这阵子确实有些为难他,雷音寺跟这些世家,本质上都是为了敛财,只不过方式不同。
所以他们真面对这些问题,处理起来确实很头疼,毕竟他们也不想自己吃亏,能做的也只有硬着头皮。
不过佛子终归是天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会无所谓,学就是了。
拿捏着自己的底线,雷音寺这边跟地头蛇们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正所谓漫天要价,地还钱。
双方都捏着自己的条件,不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当这个谈判进行到足足半个月的时候,双方终于在各个细节上达成了共识,就等拍板落案了。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沉寂着的唐云,终于再次跳出来搞事了。
搞事的理由很简单——收税!
雷音寺在雷火州屹立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交过税?
甭说是他们,天下宗派谁他么给朝廷交税?
交税就代表认怂,就代表跟朝廷同流合污,就会被武林同道看不起,再者没有唐云这孙子以前,朝廷跟所有宗派几乎是呈均势之局,朝廷也不会过多逼迫。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啊。
几年前宗派遍地开花,人人都以能被宗派录入为荣,可现在倒好,各个都进武院了,无数中小宗派被逼的崩溃,寥寥一些大宗派也苦苦支撑。
现在倒好,唐云趁机跳出来捅刀子了。
而且还是软刀子。
理由光明正大。
雷音寺可以不交税,但是你丫就把建立在城中的寺庙给爷扒了,别他么占着茅坑不拉屎,给商人开店,人家还能创收呢。
一句话:要么就滚回你深山老林,只要在城里建庙,就他么得给老子交税。
佛子本来都跟这群地头蛇商量的差不多了,忽然唐云出来挑事,他顿时灵机一动,准备再借唐云的东风转移视线,树立敌人。
然而这个时候,地头蛇们忽然缩起了脑袋装死,话里话外全是推脱之意,摆明了也是打算借唐云的东风,压一压雷音寺的风头,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哒哒哒……
一名年轻的僧人有些慌张的推开门,声音发颤的对房中的人道:“主持,佛子,镇……镇武阁的人来了。”
“随我去见见,久违的唐大人。”佛子轻轻呼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带着老僧等人快步出门。
固然这里只是雷音寺的一处分寺,但依旧堂皇大气,气势不凡,占地不小,在偌大郡城内足足抵得上两个坊区。
唐云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眯眼抬头,遥望那两座格外高耸的镇妖塔,镇魔塔,唇角挂着淡淡的讥讽。
朱红色的大门嗡嗡打开,一群人在佛子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不知大人临至鄙寺,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免礼。”
唐云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笑道:“昨日本官查了查账,忽然惊觉账簿中多有纰漏。
细查之下才发现,偌大襄火郡内,郡府县城中,有多处地域百姓未曾交过税,寻地址一路走来。
没曾想竟然是一直遵纪守法,在雷火州颇有名望,天下有名的名门正派雷音寺,这倒是令人诧异。
本官觉得这应该只是个意外,可能贵寺家大业大,且各位高僧都忙着参悟佛经,忘了主动交税吧。”
得,开头就怼一脸。
先给你们雷音寺一颗甜枣,然后再举轻若重给你一巴掌。
不等佛子他们说话,唐云自顾自的道:“其实本官也不想过来,奈何贵寺可是武林宗派,各个都是强人,寻常衙役过来恐怕……呵呵。”
说着,他朝旁边伸伸手,自有武者连忙将手里的卷宗递来。
唐云抖开,目光落在末端,冲佛子扬了扬,笑道:“不劳您费心,本官昨日一夜未睡,替你们都算好了,偌大襄火郡共有六十五座寺庙。
其中坐落在城中的共有四十二座,根据各地寺庙占地大小不同,以及你们各个寺庙建立的年头算。
本官统计算了算,一共应该补……三亿九千六百三十五万两黄金,零头本官就做主替你们抹了。”
啪嗒~
卷宗落在佛子脚边,清风吹过页脚,无巧不巧的露出那一串长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佛子微微一笑,倒也不慌,仰头看着唐云:“敢问大人,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佛子不会没读过书吧?”唐云闻言,挑眉回答,顺便暗讽了对方一句。
佛子心下大定,环顾一圈,这才说道:“贫僧以为,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那是你以为,关本官屁事?”唐云撇嘴,翻了个白眼。
“……”佛子饶是修养颇好,被唐云这般指着鼻子骂,依旧升起一丝怒意,张口正欲反驳。
可唐云先发制人,直接堵死了他的话:“就算如你所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可这天下人如今受到的是朝廷庇护,这城是朝廷建的,地是朝廷平的,人是朝廷护的,于情于理你们都不能坐享其成吧?”
一僧人忍不住怒目道:“但是交税也交不了这么多,大人这是存心刁难。士农工商,不知大人是按照哪个来算的?”
“士农工商……哪个都不是。”
唐云歪歪头,鄙夷的笑声传遍周遭:“士子寒窗数十载,勤农乃天下之本,工匠则便利天下,商贾乃通达四方,士农工商关你们这群秃驴屁事?
你们倒是给本官说说,你们为这天下做什么好事儿了?若说保护百姓,你们何以要在城中落脚?该去禁地才是。
开垦良田,也应该在城外。工匠……看看你们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至于商贾,你们不是自称贫僧吗?
什么都没做,每天念叨几句屁话经文,蛊惑百姓,妖言惑众,且还每逢庙会搜刮百姓的血汗钱,美名其曰供佛,实则养活你们这帮米虫,你说本官要怎么算?当然是按奴隶算了。”
佛子笑容敛去,面露薄怒之色:“你……大人欺人太甚,口出妄言,这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唐云舔了舔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吟吟的道:“别扯那么远,本官就问你,这税你们交还是……不交。”
老僧捻动着念珠,沉声问道:“交又如何,不交又如何?”
唐云淡淡然的回答:“交则诸事大吉,不交就给本官腾出此地,世界那么大,你们去哪都无所谓。”
佛子满面肃容,一字一句的问:“若是不走呢?”
唐云笑容逐渐淡去,马鞭挂在鞍上,铁手触碰剑柄,发出铿锵却包含杀机的轻响:“那就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