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愿】字符文。
佛子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并非没有办法破开这个幻境。
破!!
万人愿力,爆发。
咔嚓嚓~
周围一切如梦幻泡影,仿若玻璃崩溃,咔咔碎裂开来……
唐云忽然脸色一变,死死盯着与佛子间距不过寸许的左手,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涯海角,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再突进一分一毫。
却见佛子周身大放光明,柔和的佛光将天穹彻底照亮,灼灼金黄色经文符号随着渐渐清晰的诵经声越加耀眼。
金莲地涌,清香扑鼻。
佛子盘坐莲台,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方才略显狰狞扭曲的脸色逐渐平和下来,眉心符号越加神圣起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唐云面露漠然,整个人被无穷金色符文所包裹,仿佛是魔音灌耳,不停的尝试从他七窍钻进去。
【噬】字符文瞬间激活。
鬼闪,凰龙玄煞。
在这一刹唐云凛然撤身,探手一剑迎着佛子斩出,兵锋玄煞索饶,厉鬼攒动随行,更有滔天杀机迸发。
无尽真气汇聚暗金色瞩目怒龙,张牙舞爪撕碎经文虚影,如迅雷般在半空留下绚丽的轨迹,一刹间便临至佛子眉心。
拈花~
佛子抬眸,微微一笑。
比起唐云那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速度,他却仿佛是被施加了三倍缓速,出手,抬指,每个动作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一举一动皆带有令人侧目的神韵。
就像是唐云故意配合,他手里的剑竟然在刹那划出个弧度,无巧不巧的被佛子捏住,再不得动弹丝毫。
“有问题。”
唐云明显察觉到,剑锋索饶的真气在面对佛光时,就仿若雪水遇到阳光,飞快的消融着,跟真气遇到魔气时差不多。
咔嚓~
惊雷平底起。
众人视线不禁落在声源之处,却是剑锋与佛子指尖接触的地方,如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涟漪,隐约可见其指尖皮肤开始龟裂,迸现道道瞩目金光。
“不好。”
佛子心里咯噔一下,对唐云的战斗力评估再度拔升数筹。
十万人愿力不敌唐云一剑?
唐云这厮到底是什么怪胎?
【愿】字符文其实跟【噬】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后者乃是针对个人,虽然上限低一些,但限制也少一些,而且运用更为方便,像是你自己买的,放在饮水机上的纯净水。
但【愿】不一样,它就相当于一个空空的储水池,你可以将很多水管放进去抽水,当然前提是里面有水。
将愿力这种东西注入储水池,然后身上有愿字符文的人都可以抽取使用,但最高权限是拥有符文本源的使用者的。
雷音寺的根基在雷火州,这里的信众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但累计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储水池中的水,总量绝对是极为恐怖的。
雷音寺将一个普通信众提供的愿力作为单位,即所谓的一人一愿力,而刚刚他之所以能挣脱幻境,是动用了万人愿力。
而看似轻描淡写硬憾唐云一剑,则是佛子动用了足足十万人愿力的结果,且看现在这情况,十万人愿力还不足以完全抵挡消弭。
再度调动五万愿力,佛子终于将手中跳动反抗的冥琊重新镇压捏死,但这么做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之前可以说是举重若轻,高深莫测,逼气十足,逼格极高。
现在就不同了,佛子虽然掌握着最高权限,但他这个水管也是有极限的,这么超负荷的运转自然会让他不堪重负。
却见佛子五官甚至手足,但凡裸露的皮肤尽皆有裂纹浮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濒临破碎的,陶瓷做的人偶,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指尖那里,血肉早已被消磨干净,露出如玉般洁白的骨头,甚至在悲风呼啸涌动下,整根手指,甚至整个手都有被剥皮消融血肉的趋势。
彼岸!
佛子咬咬牙,强行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单手结印,潮汐拍岸声涌现,下一个周围霎时被金光吞没。
果然,就像是压到肥宅的最后一根薯条,唐云似乎终于达到临界点,果断选择主动撤退,但临走却留了一份大礼。
随着一阵激昂的龙吟之音,狂龙怒啸直入天穹,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展翅泛化青鸾玄凤,漫天火羽在玄凤展翅下簌簌挥洒,宛若骤雨狂风铺天盖地朝佛子等人袭来。
不好!!!
比起之前二人真枪实剑的碰撞,如今唐云这一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好比两个武林高手打架呢,忽然唐云从裤……后腰掏出一把加特林,大概就是这么个场面。
笼罩范围是以佛子为代表,涵盖其身后寺院废墟,虽然地方毁了,但还是有那么些倒霉蛋幸得保命呢,这一手完全是要赶尽杀绝。
防守从来都是被动的,一味的防守就是枯坐等死的节奏。
若是进攻佛子绝不会这么被动,可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再度抽取愿力,倾尽全力将唐云的攻击尽数阻拦。
毕竟这并不是真正的加特林,子弹出膛之后不会拐弯,在如今这个距离范围,唐云可以恣意控制真气的分合凝化,简直就是跟踪子弹,想打谁就打谁。
一个都不能漏,一个都不行!!!
佛子发出一阵低吼,陡然一踏金莲升入半空,随双掌平推,金光顿时泛化凝合,与迭起佛音相融,化一层弥天屏障。
“走,快走啊。”
幸存的人彻底慌了,这等战斗的余波压根不是他们能挡得住的,他们也想不到唐云会与佛子在郡城之内大打出手。
热闹虽好看,可小命更宝贵啊。
咔嚓嚓……光幕在剧烈的颤栗,呻吟着,一道道裂纹被火羽钉入,裂开细密宛如蛛网般的裂纹。
“啊!!”
佛子陡然双手结印,额绽青筋,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强行牵引光幕,宛若依仗巨大的铁网倒挂而上,将那只盘旋半空的玄凤包裹其中。
佛光与真气之间开始疯狂侵蚀,这一团金光被越加压缩,且光芒越加刺眼甚至一度将烈日压下,最终凝化成一团丈许大小,散发着咄咄压迫力的光团。
崩!
几乎同时,落地的唐云忽然探手,遥遥迎着光团虚握。
嘭……
短暂的僵持,佛子再也坚持不住,喷血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却见天空的光团轰然炸裂开来。
云层瞬息被击溃,偌大郡城穹天再无半点云彩,绵绵宛若闷雷般的巨响不断回荡,震得人头晕目眩,两耳溢血,意识呈现恍惚状态。
唐云铠甲染血,拄剑而立,虽然神色呈现苍白萎靡,却比倒地不起,气息微弱的佛子强了许多,起码他还能站着。
刚刚四散的武者,在见到战斗落幕后,连忙围了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
唐云拭去唇角的血渍,暗中打了个手势,而后便被人扶到了椅子上。
得到指示的‘托儿’,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指着那寺庙废墟道:“你们看,镇妖塔,镇魔塔都塌了。”
其余不知情的人顿时面色大变,忧心忡忡的升起一个念头:“晚了,里面镇压着这么多妖魔,郡城这是要大乱?”
大变吗?
倒不至于。
暗中的托儿适时露出疑惑:“奇怪,如果真的有妖魔逃逸,祸乱郡城的话,肯定早就有人前来汇报了才对,为何却……”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于无。可众人却被他这句话彻底点醒,不禁随着这个话头继续思考了下去。
不免得,最终得出个可怕的结论——难道都是假的?
不过他们的脑洞虽然大,但还是有底线的,最起码他们只是认为,这是雷音寺聚拢民心,安抚信徒的一种表现方式,并未觉得跟炎魔有啥关系。
唐云暗暗发笑,却也没有揭破,毕竟他手里也没有证据,除非朝廷真的派大佬去禁地溜达一圈。
不过现在并非合适的时机,去是早晚的事儿,但起码得挑一个对他而言,获利最大的时机点再揭穿这一层。
眼下镇妖塔,镇魔塔之骗局,已经是个很大的新闻了,总得给吃瓜群众消化的时间不是吗?
这就像打牌,唐云的底牌很多,牌也不错,但对方的也不差,他又不能一把春天走干净,所以只能慢慢拉锯战。
唐云虚弱的吩咐:“给本官去好好搜,仔细的搜。务必搞清楚镇魔塔,镇妖塔的玄机。若真涉及到雷音寺故弄玄虚,哄骗世人……”
“是,大人。”一众武者闻言,不禁打了个激灵,连忙冲了过去。
路过佛子的时候,众人不禁远远避开,忽然一人有些奇异的说道:“你们看,他的恢复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佛子身上的伤势,看上去是很严重的。皮肤龟裂,鲜血溢出,气息萎靡几乎濒死。
可奇怪的是,他的伤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如今体表的裂纹已经淡了许多,甚至已然开始愈合。
这速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或者换句话……不是人。
不过佛门秘法颇为玄奇,倒也不是没有奇异的武技之类,大家关注了几眼也就没有再过停留。
反正不远处就是唐云,真要搞什么幺蛾子,自然有唐大人压阵。
唐云吞服了几颗丹药,躁动的气息平缓许多,他好奇的盯着地上的佛子,思索片刻忽然语出惊人:“来人,给本官拿来刑具,将他给本官扣住。”
“啊?”
此言一出,顿时让旁边服侍的几人呆滞。
扣押雷音寺的佛子,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虽然唐大人您很强,但真惹毛了他们,保不齐会有暴脾气的过来拍死你啊。
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忽然天际一束虹光出现。
紧接着一名白眉老僧出现在佛子身前,将一枚丹药喂进他嘴里,复而转身对唐云微微颔首:“阿弥陀佛,贫僧空海见过大人,不知我寺小辈所犯何罪?为何要遭受牢狱之灾?”
唐云什么人呐。
眼皮子都没颤,张口就扯出了一张有理有据的大旗:“本官熬了一夜,算出了你们雷音寺多年来未曾交税,这才好声好气的过来询问。
谁知你们这群号称修身养性的僧侣,却出言不逊,屡次辱骂本官,更是极尽侮辱之言……”
空海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头次碰见唐云这么个不要脸,张嘴就是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家伙,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他用力咳嗽几声,打断唐云的话,强挂着笑容问:“那大人如今可消气了?”
说话的时候,他不禁侧身看了看被夷为废墟的寺庙,眼底划过几缕阴沉与怒火。
尤其是当他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尸体上时,更是心脏狂跳,差点没按捺住杀机,一巴掌拍死唐云。
可是不能。
快意恩仇说得容易,没主角光环你试试?
当空海的目光落在镇魔塔那边的废墟时,禁不住瞳孔一缩,差点没有稳住。
不过瞅唐云的表情,应该没有太过注意这点,这才让空海暗暗松了口气。
念及至此,他心里倒是有了主意。
人死了就死了,死者为大嘛。
正好借这个理由与唐云纠缠一番,尽早将镇魔塔的事情遮掩过去,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没问题,这就是他这么说的原因。
谁知唐云翻了个白眼,面上尽显不屑:“死有余辜,本官此来本就不欲大动干戈,可你们非要……”
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
空海强行按捺着怒意,扯了扯唇角,竭力使得自己声音没有那么冷硬:“那不知大人意欲如何?”
“你是聋子吗?”唐云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血迹:“本官受伤这么严重,你们连最起码的道歉都没有?”
咔嚓~
空海脚下的石板隐有碎裂之音,轻风吹过,掠起一阵尘灰,周围的石板悄无声息被削薄了一层。
唐云歪歪头,露出不屑的笑容:“还有,本官此来是收税的,税你懂吗?你们一共欠了三亿九千六百三十五万四千二百三十六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