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压力
张开明已经快顶不住压力了。
他敢保证，对方很快下一句就会落下一句——
那就撤资好了。
这个结果，是现在的张开明绝对承受不起的。
就在此时。
苏泽推门而入。
“抱歉打扰了。”
“不过……我也有些话想说。”
苏泽就是这样。
他说话总带着敬语。
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温润如玉。
可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却是暗藏杀意，让人不敢小觑，仿佛忽略这个人的代价，是自己所承受不住的。
就连见过不少大人物的老板也怔了怔。
他这才开口，“你就是那个演大佐的……苏泽？”
“不错。”苏泽随意的说完，走入了房间里。
他淡然开口，“不过现在我的角色是近卫勋少将。”
听到这话，王宇来了兴趣。
哈。
这小子是入戏太深了么？
不过，关于苏泽……
他就算是懒得打听这号人物，他最近在网上也有够活跃。
所以也算是了解了一些信息。
山区爬出来的大学生。
所以会对这么个小角色这么看重，也属实正常。
但。
王宇笑了，“不好意思啊，我今儿个还就看上这个角色了，我是不会让步的。”
老板也表示赞同，“我儿子也就任性这一次，他想在暑假体验一下生活，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一个小反派角色，难道真的会耽误电影成绩不成？”
他说这话时，对苏泽意有所指。
显然，对于苏泽这种小人物，为了争取这种小角色不惜以卵击石的做法。
表示有些同情。
张开明也有些头疼，“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
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可之后苏泽所说的话，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没有说过要继续坚持这个角色。”
“我只是，想为这个角色负责。”
“所以……”苏泽看向王宇，“你接下来演戏有任何搞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找我帮忙。”
“我热爱这份事业，同样珍惜一切机会。”
“希望我走后，这个角色依旧出彩。”
听到这些话，王宇怔了怔。
似乎是没想到苏泽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到底是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苏泽这一番话，跳脱了个人利益。
上升到了更高的层面上来。
让王宇也不免高看了这个人许多。
不得不说，苏泽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高明。
王宇点头，“那，行啊。”
“那么既然没有问题，我们去剧组吧，先换衣服，然后再给你做妆造。”苏泽说着，拉开了门。
门外，便是气氛严肃的剧组。
无数人严阵以待，拿出最好状态，只为呈现出一个最好作品的剧组……
苏泽的一席话，就像是一个引路人。
将真正的剧组，呈现在了王宇的面前。
他在这一刻咽了咽口水。
竟感受到了紧张。
但这事儿已经敲定了，自己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行。”
之后，王宇走到了剧组里。
面对角色更替，大家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王宇忽然发现，演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是刚做完妆造，他就已经有些不适了。
现如今是盛夏。
换上一身军装后，他感觉全身都像是被笼罩在了蒸笼里面。
动弹不得。
真的，很热……
“呼。”王宇忍不住蹙眉，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感觉自己就连保持体面都很困难。
更别说是进入戏里了。
按照戏里的设定，现在还是夏天。
镜头要拍摄出夏天的样子，只需要后期调整滤镜以及拍摄时的场景布置。
但演员就不容易了。
最基础的，眼睛要抵抗住炎炎夏日的灼热，不能眯着眼。
看着一旁依旧体面的苏泽，王宇甚至觉得对方出身于凉爽秋季。
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热的样子……
“苏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能教我一些技巧么？”
听到这话，苏泽抬眸瞥了眼王宇。
这小年轻倒是还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傲。
但不至于傲的太过分。
还有的搞头。
于是他笑着说：“那你凑过来。”
“行。”王宇点头。
苏泽这才将冻过的矿泉水贴到了王宇的胸口，“凉快吧？”
王宇惬意的松了口气，“嗯，是的……”
苏泽抽走矿泉水，“好了，记住这个感觉，保持这个状态。”
“这只是最基础的入门啊。”
听到这话，王宇怔了怔。
“啊？”
他有些不服气，心想苏泽可以做到这么淡然，必然是衣服里面贴了什么降温的东西。
于是伸手就要去扒拉。
苏泽：“你再这样我就喊了啊。”
王宇：“喊什么喊，我就是……”
苏泽：“怎么？你搞南通？”
王宇：……？……？……？
他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目光。
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虽然刚才的动作有些出格，不过王宇还是意识到了自己跟苏泽之间的差距。
要在夏日里演冬天的戏，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感到吃力了。
据说，今天还要求骑马……
他，能行么？
王老板显然还不清楚王宇的情况。
他在后台，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家儿子的表现。
“嗯……很不错嘛……”
他儿子哪里不行了？
这么热的天儿。
还是很努力。
这不比一些流量小生好多了？
再说了，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相信自家儿子可以搞定。
光是出色的岛国话，都足以秒杀苏泽这个渣渣了吧？
张开明听到这些话，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在还没开拍之前，剪辑苏泽之前的演戏片段。
这做法自然是故意的。
显然，张开明的心里依旧向着苏泽。
更向着苏泽所代表的实力派。
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
才能真正诞生出好作品。
很快，王老板也被声音所吸引了。
“你怜悯，也该是怜悯我们岛国男儿……为了国土奋战而伤亡无数……”
“你是要做我心爱的妻子，还是做站在我对立面的蠢货？”
这两句台词，都是极为纯正的岛国话。
“诶，这……”他看着画面里的苏泽，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你们这剧组的演员的确不错，岛国话说得很好。”
“这台词也很好，难怪你说要做到完美，不过我想我儿子也不差。”
听到这些话，张开明忍住了自己想翻泽眼的冲动。
心想。
你儿子也就是说好岛国话而已。
但这出彩的台词，简直将近卫勋少将的傲慢以及岛国的残忍冷血做到了极致。
这台词，是苏泽临时为了救场自己设计的。
“没事，看看王公子的表演吧。”张开明皮笑肉不笑，“他应该会比苏泽的表现更出色。”
“怎么还扯到苏泽身上了？”王老板有些不解。
“因为你刚才夸的这个演员，就是苏泽。”张开明说。
王老板错愕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视频里的那个苏泽，很是不确定。
“让我再看一遍。”
张开明让助理照做。
等到重新看完了完整的表演过后，王老板彻底惊呆了。
靠……
这特么竟然是苏泽？
刚才那个，出现在他视野里很是温和，甚至让人感到谦逊的新人演员？
为什么他在镜头里的演技堪称整容…………
刚才自己，甚至没有认出这个人……
“这。”王老板咳了咳，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说道：“没事，苏泽能达到这样的水平那我就放心了，说明你们的指导老师很厉害嘛。”
张开明继续：“啊对对对，所以苏泽来指导王公子，也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高帽扣的。
王老板顿时有些绷不住。
……
终于，剧组准备开始拍摄了。
是拍摄男主跟近卫勋骑马面见的那一幕。
近卫勋一匹黑马。
男主杜醇一匹泽马。
在那一刻，杜醇骑马而至，不卑不亢，气场强大。
王宇也骑着黑马前来。
之所以继续按照进度条拍摄，是因为张开明导演有希望。
只是这一场戏。
就足以让王宇望而生畏。
按照剧本，王宇率先敬礼。
可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导演蹙眉。
“不行啊……”张开明在幕后摇头，“真不行。”
闻言，王老板也跟着一起皱眉了，“这才刚开始，你这……”
他说到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毕竟，就算是自己不会演戏。
看戏还是很轻松的。
但自家儿子，的确没有演出那种感觉。
气场就输了。
但，张开明也没有喊cut，而是继续等待这出戏演完。
终于，王宇开口，用标准的岛国话道：“我是商海派遣军补兵，第五旅团，六十八联队长，少将近卫勋。”
身旁的小鬼子立刻用蹩脚的大夏话进行翻译。
但王宇的气场，甚至不如身旁的小鬼子严肃……
甚至不如一个群演。
王宇的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进入剧组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这里的严肃。
但戏已开场。
除了导演，哪怕是他再想逃离，也必须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杜醇也开始介绍自己，“国明革命军八十八师，五二四团中校团附，谢晋圆。”
一番话，平静无澜，不卑不亢。
让人感觉，就是在跟真正的历史人物对戏……
这也让王宇真正感受到了演员的力量。
或许，就是为了将这些伟大的人，重新展示在世人面前，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伟大……
可对方的话，对方那淡然的目光。
也足以让王宇的腰被压垮。
直不起来。
接下来的台词，应该体现出近卫勋的轻蔑以及不耐烦，最重要的是表现出岛国人那副虚伪的小人目光。
知小礼而无大义……
但显然，王宇根本做不到。
“你们……你们……很顽强。”
他说这话时，终于有些虚脱了的感觉。
是下意识用大夏话说出来的。
但近卫勋是岛国人。
怎么会说大夏话呢？
听到这话，对面的杜醇也忍不住淡然一笑。
“哈哈哈，小伙子，你也很坚强的在接我的戏啊。”
听到这话，王宇更是感到羞愧。
无地自容……
心想，苏泽那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毫无经验，还能在剧组里挺住这么多天的？
这一次，王宇也感受到了压力。
耳边没有落下想象之中的嘲笑。
只是大家的目光，他也不敢抬头去看。
压力很大。
终于，王宇突然切身的体会到了一句话。
任何行业都是值得被尊敬的。
哪怕是外行人，从前观望时，觉得这不过是个娱乐的行业。
“呼……”王宇的呼吸逐渐艰难了一些。
“导演对不起，我刚才说错台词了，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一开口，他惊了。
什么时候。
自己竟然会说起敬语？……
不，自己的父亲是投资方。
按理说，他不应该很有底气才是么？
闻言，张开明点头，“嗯，可以。”
杜醇走上前去安慰，“加油……我们再试一次。”
这一次，王宇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人是演员杜醇。
不是谢晋圆……
那个给他压力，气场全开的国明革命军八十八师，五二四团中校团附。
“好。”王宇终于整理好了情绪。
准备重新试一次。
可是心态这东西，一旦崩塌之后，就很难重新建立。
更很难带着这样的情绪做好事情。
王宇接下来又演蹦了。
这一次，更是直接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什么台词。
“唉……”四周终于落下了叹息声。
这样的声音，也几乎压垮王宇。
那样的声音，显然是失望，以及习以为常。
王宇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他们所讨厌之人中的一员……
他突然求助的看向了台下的那个苏泽。
妈的，这个角色好难。
自己是真不想演了。
然，整个过程中，苏泽都还算得上是泰然自若。
对于王宇的状态，自然在苏泽的意料之中。
“加油。”他只是淡然给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而这，也给了王宇更大的压力。
几乎让他崩溃。
一旁的林铭惊呆了，“苏哥，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看不透你……你还是我认识的苏哥么？”
整个过程中。
不管是遇到自己的角色即将被更换的淡定。
到后来处理事情的以退为进。
再到后来潜移默化的拿捏住王宇。
可以说，没有苏泽，王宇永远不会从玩玩而已的心态被拽下来，落入这个无比严肃的电影作品里……
更不会因为想着对这个作品负责，而产生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