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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鞋踩过绿草,带过一串风的痕迹,成片的野草慌乱起舞,许久方才静止。

零依然追随着黑影。

月光下,对方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似乎总等待着零,每当少年接近影子,他便再次向前,如同捉摸不透的风,飘忽不定。

对此,零也在数轮的追逐中隐隐察觉。他也开始思考对方出现的意义。

“他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初见人类的喜悦已随着时间流逝荡然无存,此刻零的心中多了些许戒备,他有意放慢自己追随的脚步,恢复体力,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这样的追逐持续了足有五分钟,前方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零的意图,他迟疑片刻,竟转过身来,与零正面相对。

零亦被对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他随即镇定下来,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眼前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

“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何在这片丛林吗?”

黑衣人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似乎经过某种装置的改动,低沉而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是个男人。

“跟我来,你会知道。”

话音刚落,也不等零作何反应,黑衣人立刻转身,疾步向前跑去。只是那跑步的速度,却比先前明显慢上许多,至少现在的零能够看清对方移动的身影。

男人的两句话仍在耳畔回荡,零一边留意身边的情况,一边观察着不远处放慢脚步的黑衣背影。他有种直觉,对方之所以没有用真声,是因为自己曾经见过他。

可既然曾经见过甚至彼此认识,又为何不愿与自己相认?

零对此毫无头绪。

黑衣人的神秘让他免不了畏惧,可偏偏对方的话语又那样具有吸引力,零不得不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零默默地叹了口气,脚下的速度更快几分,隐隐有将两人之间距离缩小之势。

不知时间已过去多久,零只觉胸腔一阵火热,长时间的跑步让他浑身疲倦,可见不远处的黑影速度丝毫不减,即便他叫苦不迭,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周围的环境早已陌生,这是零从未达到的丛林区域。直至此刻,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复杂的思绪在心间回荡,零重重呼出一口气,目光重新汇聚,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已再次转身,静静等待。

“你……到底是谁?”零缓步走来,眼中的戒备不加掩饰,“你认识我?”

在出声询问的同时,零也穿过最后一棵阻挡视野的树,来到了黑影所在的空旷地带。

银白月光下,黑衣人立于丛林深处的小湖泊旁,他的影子倒映在镜面般的湖水之上,静谧无声,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

“你……”零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他骤缩的瞳孔中倒映出黑影头上象征姓名的白色文字。

“mix。”

“你无需知道我的信息,”男人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上去颇有些难受,“重要的是,你是否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我?”零若有所思,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七天前的任务介绍。

“离开……这片森林?”他有所迟疑,但还是道出自己的想法。

黑衣人……或者说mix,对零的回答不置可否。他蹲下身躯,俯身凝望清澈的湖水。湖面中,他的脸庞在兜帽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零凝目远望,却一无所获。

“你……没有多少时间。”mix突然开口,平静的湖水也在此时自黑影所在的岸边荡起涟漪。

“再不快些……”黑衣人忽地转过头来,盯着少年。零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双瞳孔在一瞬间爆发出的灼热光芒,让他全身肌肤不由颤抖。

“你会死。”

男人冷漠地说出令少年几乎汗毛倒竖的话语,零急切地向前走去,正欲开口询问,却见男人黑衣包裹的身躯竟在眼前逐渐黯淡,透明。当零来到他的身前,mix的身体已完全消散。他伸手欲抓,却终究落了个空。

“可恶!”零狠狠地跺脚,平复自己无处抒发的复杂情绪。对方的话听上去颇为惊悚,却又无处寻其根据。

若是再次相遇,零只求对方能把话说清楚。

“为什么说我没有时间了?为什么说再不快些我就会死?这里的死指什么,是说我在这场游戏里会死,还是说……此刻我尚无法控制的身体会死?”

对方的出现非但没有解释零心中的困惑,反而徒增他的忧虑与压力。先前历经艰辛得到巨叶的兴奋荡然无存,留在胸膛的唯有难以言述的畏惧与迷茫。

零默默地蹲下身体,仿照mix的动作,看向湖水。

湖水清澈,倒映零俊美的脸庞。这并非他第一次观察自己的脸,自然也没有多少在意。可没过多久,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神情陡然严肃,目不转睛地注视水中倒影。

“这是……我?”零露出惊讶的神情。

水中的倒影似曾相识,与曾经自己在林间水坑中看见的模样有些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如果非要让零加以描述,水中的倒影比之印象中的自己更加成熟,似乎正是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零没来由地向水面伸出右手,像是要与水中的自己握手示意。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右手已浸入水中,令平静的湖水泛起圈圈涟漪。那熟悉的脸庞也在水波荡漾中失去原本模样,看不真切。

此时此刻,零无法准确描述心中复杂情绪,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水中治理破损的倒影,不发一语。

恍惚间,倒影之上似乎有某处闪过苍蓝色的光芒,尽管短暂,却还是被零敏锐察觉。他立刻仔细观察,试图从破碎倒影中寻觅出足够的信息。

夜晚的丛林分外凉爽,微风吹过,少年屏住呼吸,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水中还未恢复平静的影子。苍蓝光芒虽然稍纵即逝,可其多次出现,终究还是让零发现了蛛丝马迹。

待湖面重新恢复平静,零注视着水中倒影,却惊讶地发现,它又变回自己在这数日内看见的模样。先前那略显成熟的脸庞似乎在手的触碰下悄然消失。

“我的眼睛……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力量吗?”零站起身来,脑海里浮现出方才观察水面的情形。那瑰丽的颜色在视野中格外显眼,零很难不注意到它。久而久之,他也从水中倒影的大概位置推断出苍蓝光芒出现的位置。

那是他的双眼。

行走在返回的路上,零一面寻找着自己沿途留下的记号,一面继续思考着mix如迷一般的话语。凭借着那份源自本能的熟悉感,他意识到男人的出现必然存在着某种含义,而结合对方的话语,零猜测mix希望自己能够更快进行游戏赋予自己的任务。

如果对方并非危言耸听,零现在所在的游戏空间在某种程度上足以决定他的生死。

“我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零近乎疯狂地搜索着回忆,却始终收效甚微。有关过去的记忆仿佛被浓浓的白雾包裹,藏匿在记忆洪流的深处,不曾消失,也无从查起。

他能够隐约地感觉到自己与mix曾经相遇,如这次一样,对方似乎也对其诉说过一串晦涩难懂的语言,可究竟说了些什么,零想不起来。

来到一棵树前,零突兀地停下脚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来到树边,围绕着粗壮的树干一圈又一圈,寻找着之前留存在此的记号。

不安的情绪已悄然滋生,在零的心中生根发芽。

最糟糕的情况,在不知不觉间发生。零……失去了返回路上颇为重要的一枚记号,这也意味着,他迷失在了这片宽阔茂密,又格外致命的丛林。

风,再次吹过,却比先前更为寒冷,零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置身于漆黑的丛林中,零无法想象,在不知名的角落,有多少双凶狠的眼正紧盯着自己,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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