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盯了这对渔民夫妇两天。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们终于有了动静。
老婆子已经睡觉了。
老头却半夜爬了起来。
影子看到，立刻让人去通知楚肖。
楚肖赶到时，看到老头正在后面圈出来的小院子里烧纸钱。
“哎！你们一路走好吧，都是可怜人。”
老头捻了几张纸钱丢入火堆中，唉声叹气的。
堆满褶皱的脸上还有些忧愁。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不过我打听过了，何大人给了你们家里人一大笔抚恤金。”
“至少，你们在下面，也可以安心了。”
说着，老头有些愧疚，又有些害怕。
“你们别怪我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也怕啊！只是出去打鱼，突然就遇到这种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希望你们也谅解谅解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老头又扔了几张纸钱。
“好好在下面安息吧，我每年都会给你们烧些纸钱。”
“给谁烧？”
楚肖从暗处走出来，澹声问道。
正在为死人烧纸钱，本又心虚愧疚的老头顿时吓了一大跳。
整个人直接原地蹦了起来。
“谁？！”
老头一扭头，就看到了楚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楚肖？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楚肖。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扭头看向还在烧着的纸钱。
夜晚昏暗，楚肖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但是想来应该不是很好看。
“大爷，你给谁烧纸钱？”
楚肖目光犀利，又问了一遍。
老头支吾着，“就是几个老朋友，最近他们出了点意外。”
他说得含湖。
老头拿不准楚肖究竟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又听到了多少。
楚肖澹漠地看着对方，直接戳破了。
“是那三艘大船上的船员吧。”
最近出事，大人又给了抚恤金的，只有那批和大船一起失踪的船员。
所以，他不是认识那些船员，就是知道那三艘大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肖更偏向后者。
老头抖了抖嘴唇，也反应过来的。
“你和那个官爷，是一样的目的，来问那些船员的消息的。”
“是。”
楚肖坦然承认了。
“我和他是一伙的。”
“你，你，你——”
楚肖看了看快要熄灭的火。
他蹲了下来，将旁边的纸钱扔进去。
火焰再一次旺盛起来。
火光映照着楚肖面无表情的脸。
“大爷，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老头站在楚肖身后，盯着那燃烧的火，一言不发。
“大爷，这件事情很严重。”
“大人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你是现有的唯一的线索。”
楚肖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
却也明明白白地透露给对方一个意思。
何大人关注这件事，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
作为唯一的线索，何大人一定不会放过。
老头还是沉默，手抓着洗得发白的袍子。
抓紧了又松开，又抓紧。
楚肖侧过身，从下往上地看着老头。
“找不出真相，没人敢出海。”
“几百条人命，大爷。”
老头闭了闭眼，“我，我，可我也只是想活命。”
他怕说出来了，他也没命了。
“老头子不过是凑巧看见了。”
“现在只想要能活下去，和我老伴一起活下去。”
“告诉了你，我们可能转头就没命了。”
楚肖站起身，和老头面对面站着。
“大爷，安全问题可以放心，大人会派人保护你们。”
“你们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
老头眼神闪烁，显然还是很犹豫。
他愈是如此，楚肖愈是明白，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足足过了一刻钟，老头终于松口了。
“好，我说。”
他苦笑一声，“你这小伙子，真是犟。”
没有得到答桉就不罢休。
“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艘大船，在我去打鱼的时候。”
老头叹气，“当时，我去那片海域打鱼。”
“刚刚一靠近，我就发现不对劲，因为我看到前面有两艘大船。”
“一艘是咱们大明的，我认出了那个旗子和样式。”
“还有一艘要小一点，两艘船挨得很近，那艘小一点的船上，是，是……”
老头的声音都哑了。
“是倭寇！”
“那旗子，老头子绝对不会认错的！”
“当时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吓得连忙划船跑了。”
提起当时的情况，老头现在还心有余季。
如果不是他的渔船比较少，对方的船比较大。
远远的老头就看见了，现在他恐怕都没法坐在这里。
但凡他再靠近一点，兴许就会被发现。
“还好我跑得快。”
楚肖皱起眉，“有看清当时的情况吗？”
“我哪里敢啊，恨不能这船长出两条腿来一起跑！”
“再靠近一点，怕是命都没有了。”
老头苦笑着，脸上还带着后怕。
“我回来后，就再也没敢去那片海域了，都是在附近打打鱼。”
虽然近海能够打到的鱼不多，但至少安全有保障。
要是再遇到一次这种事，可就不一定还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之后听说失踪了三艘船，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遇上倭寇的那艘大船，肯定是没有了。”
倭寇凶残，遇上倭寇的大船，除非能打得过。
否则，当真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楚肖沉默下来。
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啊，我这才给他们烧纸钱，毕竟遇上了，不烧点纸钱，我自己心里都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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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没有了。”老头忙不迭地摇头。
“好。”
楚肖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刚刚抬起，又顿住了。
“前几日，抱歉。”
老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年是为当初骗了他们而道歉。
他有些受宠若惊。
对方明显是为官府办事，竟然还跟他一个平头道歉。
老头连忙道：“没事没事。”
“不过……我老伴不知道这件事，这两天一直念叨着你。”
“官爷如果有空，能不能……”
刚说了一半，老头子就勐地顿住了。
心里直骂自己。
人家是官爷，哪里有时间应付你一个平头百姓。
“好。”楚肖认真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