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争夺永远始于人心最初的欲望,有人为情,有人为利,然这些最后都会变成扭曲的执念,伤人,伤己,永远无法安生。
护城军与西北郡守军将叛军拿下,英国公死在了他亲手安排的火药下,尸骨无存。
蒋府众人尽数落网,昔日大梁第一权贵就此落下帷幕。
潘朗正指挥潘家军着手善后工作,后脑勺却突然被人猛的来了一下。
潘朗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弱弱回头,“姐,给我留点面子行么?”
想他也是堂堂潘家军统帅,当着属下的面被人揍,怪下不来台的。
“留你妹的面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既然提前有所防备,为何不事先知会我?”若非现在手中没有趁手的家伙,潘朗就不是挨一下这么简单了。
潘朗不敢怒更不敢言,只心中暗暗腹诽,我妹不就是你妹,这句话骂得有什么意义吗?
“姐,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给你传信。
英国公这老家伙你也知道,我们三天前才得到消息,讯息根本就传不过来。
父亲怕迟则生变,当机立断让我假意投诚,父亲则率大军殿后,以防我们不敌,他可逆转局势。”
只是没想到英国公这老家伙不仅老奸巨猾,更是一个老疯子。
他的本意就是不为了逼宫,而是让他们陪着他一同下地狱。
直到现在想起刚才那一幕,潘朗还是不由觉得脊背生寒。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强者,而是疯子,他打过这么多年的仗,这是最让他惊心动魄的一次。
好在虚惊一场,捡回了一条命,回去可要好好补补,犒劳一下自己。
傅冽则是有些无言面对傅凛,想到他刚才的质问和指责,他垂头道:“三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傅冽性子虽急,但胜在知错便改。
“我该知道的,我们两个都自小受外祖父教诲,学的都是忠君爱国,如何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三哥,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傅凛抬眸望他一眼,敛下眸子只淡淡的道了句,“没事。”
他的沉默并非是因为他不肯原谅傅冽,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接受傅冽的道歉。
当外祖父和舅舅得知英国公意欲造反时,他们心中想的只是如何歼灭反贼,守护朝堂。
可他却有过许多次犹豫,甚至直到刚才他还在考虑,不如顺势而为,以勤王的名义趁机夺权。
就算外祖父和舅舅没有反意,可他身体里流着潘家的血,在外人眼中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届时即便外祖父不愿,为了自保也只能扶他上位。
他对皇位仍有憧憬,他想要那个位置。
父皇对他不公,他为何不能为自己争取?
可母妃和弟弟的到来让他始料未及,父皇并不知道舅舅的计划,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应是想要趁火打劫,夺取大权。
若没有父皇的允许,母妃和弟弟不可能出得了宫。
母妃弟弟安然无恙,他本该没有后顾之忧大胆行事,可父皇的信任反而让他迟疑了。
母妃曾说父皇心中是有他的,他那时根本不信。
可现在来看若父皇真的丝毫不在意他这个儿子,他举兵来犯,父皇完全可以以母妃和六弟为人质来制衡他,而不是让母妃来游说他。
而沈妩的那句话更让做出了抉择,沈妩说若是以前的三殿下,她有可能会考虑,可现在的他,她便是死也不会嫁。
他猛然惊醒,竟发现自己险些变成了与英国公一般的人。
曾经何时他一直自诩君子,可自从知晓傅凉的身份后,他的路越走越弯,甚至连亲情都抛之脑后。
他担不起六弟的道歉,也配不上沈妩的喜欢。
所幸他及时止步,没有如英国公一般变成一个可怕的疯子。
宋老夫人走到几个浑身焦黑的年轻人身边,眼中都是慈爱和赞许,“此番多亏有你们,你们是如何想出这个主意的?”
宋达本就比温阳沈染要黑一些,此时更是除了牙齿眼白就没有一点干净地方,“是表嫂告诉我们的,但当时情况紧急,她没细说,还是得问表嫂才是。”
宋老夫人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忽觉背后有一道无法忽视的幽怨视线。
宋老夫人转身,只见宋老尚书气呼呼的看着她,脸鼓的跟个发面大馒头一样。
“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委屈幽怨的语气宛若被抢了糖的小孩子,泫然欲泣。
宋老夫人不解,“什么话?”
“就是后悔与我在一处,觉得我不配与你比肩……”越说越伤心,宋老尚书恨不得现在就哭上一通。
宋达“嘶”了一声,“祖父,注意影响,别太酸了,我牙都要倒了。”
宋老尚书正愁没有发泄的地方,抬腿便踹,“小兔崽子,怎么哪哪都有你!
就是因为你太蠢了,才让别人怀疑我的智商,打死你个小兔子算了!”
一老一小,一个白胖一个黑瘦,他们穿梭在人群中,追逐叫骂,众人含笑看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平和。
他们朝着东方而行,黎明的第一缕薄光在笑声中倾泻而下,普照大地。
宋老夫人抬头望着东边的新阳,轻轻弯起嘴角。
光明终会来临,黑暗之后,宛若朝阳一般的他们一定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