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调笑一阵后,樱雪才得以继续解释,这是道家仪轨,每逢中元节,城中大小道观的道士们,便在市井中的热闹之处,摆上仪供桌,桌上放有灯、花、水果、米、古钱等贡品,道士和执事们便在桌后,一面『吟』唱各『色』赞赋,一面撒花。
至于撒花的缘故,则是希望枉死的鬼魂,从繁花零落上感悟出生命的无常,好化解戾气,早早投胎,所谓做鬼最要紧的是开心……
“……”李煜听了满头黑线,这思想工作都做到阴间去了,其次这话听起来耳熟,一琢磨这不是鬼子武士道精神中对樱花的赞许和自比么。
华夏用花开花落来劝鬼,东瀛用花落花开来比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抄谁的。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中方略略领先了一个身位……
“可盂兰盆节不是佛教节么,因为目莲救母才有了此节,几个大庙的俗讲都是这么说的……”李煜挠头,俗讲里说的最多的便是目连救母劝善记,他自己都快能背下来。
“这个么,华夏不是历来如此么,外国习俗信仰一旦入朝,没多久便会与之化矣……别的不说,你看着观音菩萨,在天竺以男身显像,可是在中原变作女像不说,还专司送子……”
“被你一说,好像还真是啊”李煜满脸黑线,此刻他脑海中响起了一段豫剧唱腔“却说那耶稣降生在耶路撒冷啊(第三声)~~~啊(第二声)~~~啊!(第四声)”
“可你这拜火教却甚是纯正,没被我天朝上国带偏啊”
“六郎说笑了,祆教并无天朝信徒,只有胡人或者像奴婢这种混血之人才信,所以才能幸而免遭毒手……”
“哎?你意思说,大凡带着这法拉瓦哈的就没有中原人,起码身上也留着部分胡人之血?”
“正是。奴婢服侍六郎更衣吧。”
“今日天『色』不错,你与我一同去吧”
“奴婢倒是也想,只是,只是这几日身子着实有些不便……”说完面上有些泛红。
李煜挠头,莫说丹碧丝、ob,就是护舒宝也是没影子的东西,看来樱雪是真没法陪自己逛街了。
换好衣服,叫了两个赵春的手下充作随从便悄悄出宫而去。
宫门外自然还是那几位盯梢,他们似乎也没想到,李煜这么晚了还会出游,一时脸上也有几分兴奋之『色』。
自从上回主动塞毕罗给他们垫饥后,双方目前处于一种相当微妙的关系,导致他们见了李煜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而李煜觉得这样也挺好,往往他外出吃饭时,也顺道替这几位把单买了,一来二去,所谓的监视就成了护送。
美其名曰,不用白不用。
至于这些人都分别是谁派来的,他已经懒得去管,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位而已,再说知道了又如何,他可是连抗议的资格都没啊。
于是他带着两名随从走在前,身后十来步处跟着十来人,后者彼此间还得装着互不认识的样子。
有时候李煜一个闪身进了某家铺子看货,总有那开小差的盯梢者瞬间发现不见了目标,正急的满头大汗之际,旁边传来一声咳嗽,随即咳嗽者往铺子一努嘴,顿时会意……
张小松是随从之一,自从那日和留绍鎡见面后,李煜越发觉得此人可用,手脚麻利见事极快不说,更难得的是江宁土着,对这大城的一切了如指掌,带着他等于是带个导游。
晚上的西市依然热闹,店家也都点着蜡烛火把开门营业,几块空场上则搭起几座大棚,有供着“面燃大士”,全称为“幽冥面燃鬼王监斋使者羽林大神普渡真君”。
“面燃?难怪这位神仙的脸是黑『色』的啊”无神论者李煜习惯『性』的吐槽一句,却把张小松吓的半死,“六郎慎言慎言,这这可是鬼神之事啊……”
“……”
“这,这又是什么?”李煜指着供桌上的某样事物问道,借着灯光看去,那分明是茄子,被四根『插』入其内的小木棍支着。
“这叫神马”
“神马?”李煜忽然死盯着张小松,后者顿时一个机灵,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说错话了。
“神马?我『操』,这哥们也是穿越者么,感情用网络术语来对暗号啊……这也算他乡遇故知吧”,当下一抖袖子,神气活现的道“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
随后满怀期望的看着他,后者被盯的莫名其妙,挠了半天头,又作揖道“小的驽钝,还请六郎明示……”
“哎,你不知道?”
“小的真不知”张小松哭丧着脸。
“那你方才说神马是什么意思?”
“回六郎此物就叫神马啊?故去之人便被称为神,这茄子下支四根木棍,便是马腿,今日鬼门开,先人会来阳间收取供奉,生人为表孝心,便作此马,让亡者骑着回去……”
“所以,这就是神马意思?”
“正是”
“……”
这时耳中传来阵阵声音“君不见,好年华,时来枝上好开花。可怜风雨经过后,处处游人叹落花”配合这锣鼓磬钟的敲击声,在黑夜中显得悠扬而耐人寻味。
“六郎这是叫《四颂花》,唱到此处,再有两三段,仪供便要结束了,这最后几段,用词虽然粗俗但其间道理倒也不无可观处。”
“如此啊,赏,让他们唱的更卖力些”李煜吩咐道
张小松依言上前掏出几个小银锭子放到桌子上。
这些道士都是店家请来来,本来就已经得了一笔花销,此刻见有人赏自然更加起劲起来
“散一朵,菊花新,愁眉不展对芳辰。蚨蝶纷纷花下过,不见花前月下人”
“这是《散奇花》”张小松颇为内行
“为什么不是散菊花?”
“呃……”张小松额头见汗,这位六郎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刁钻。
“哎,菊花这玩意吧,也确实不能散,要紧♂致才好……”
“是,是,六郎说的是……”张小松搞不清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可又不好开口问,李煜眼角抽搐几下,也就不再言语了。
“六郎,下面便是整个仪供中最要紧的一首,也是最后一曲,唤作《解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