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三天。
五百精锐卫队,护送信王和温体仁,以及一百多官吏,开道前行。
后队是两千京卫军,两千驽马驮着三百万银两、二十万支箭矢及必备军需物资,浩浩荡荡往洛阳进发。
刚出京还不觉得,待离开京畿,越往前走,越见荒凉。
如今已是金秋九月,正是收获季节。
可道路两旁田地里的庄稼,却见一幅歉收年景。满脸菜色的老农和瘦弱的小孩,机械地做着农活,很少见到壮汉。
信王朱由检想起乾圣的话,每日都派出内侍,打听百姓过得如何,当地官绅口碑如何?
每次听完禀报,他都紧攥双拳,两眼怒瞪,咬牙切齿,痛斥豪强劣绅,痛斥贪官污吏。
恨不得将他们给吃了。
从京城去洛阳,一千六七百里。
朱由检心情极差,拒绝沿途官员觐见和宴请,一路紧赶慢赶,历时二十一日,抵达洛阳已是十月初。
传令大军在城外扎营,朱由检和温体仁来到十里亭,向奉令在此等候的一众官员,宣读了一份圣旨。
奉旨停于洛阳的陈奇瑜,以上书房总参谋部部长的身份,兼任山西、河南及湖广三省总督,筹集钱粮,支持陕西移民。
卢象升将福王抄家的扫尾工作,移交给陈奇瑜,以上书房总参谋部副部长身份,专职移民保障任务。
从陕北经山西至洛阳,建立一条移民通道,沿途供给点驻军,并剿灭附近山匪。
宣完旨,朱由检神色冷淡,拒绝洛阳官绅宴请,召陈奇瑜和卢象升进中军大帐。
除了这两人,他还让温体仁、李邦华和倪元璐,一同议事。
跟朱慈炫接触多了,他非常喜欢朱慈炫的议事风格,开口便直入主题:“卢卿,福王家产抄得怎么样了?”
“监国殿下,福王家产大部已抄没,只是与缙绅有纠纷部分,正待厘清。”
不知个中原由的朱由检,脸色阴沉道:“福王侵夺人田产了?”
“殿下,不是侵夺,应是缙绅投献、诡寄到福王名下,以逃避赋役。”高起潜在旁提醒道。
朱由检一愣,回过神来,便大怒道:“缙绅可杀!福王更可杀!”
出了京城,他方知道官绅道貌岸然,此时听到身为皇室的福王也如此,心中顿时恨意满满。
温体仁叹息道:“殿下,天下莫不如此,要不然国库不会空虚,陛下也无须为钱粮而殚精竭虑。”
“秦王也如此?”
“殿下,所有皇室皆如此。”
朱由检沉思一会,说:“如此说来,陕西局势严峻,不仅仅是天灾,更多的是人祸。”
“是啊,殿下。白水王二造反,便是人祸造成的。”
陈奇瑜和卢象升两人,有些愕然地看向温体仁,与君上议事,已到如此直白程度,完全不顾忌官场规矩了?
“陈卿,你在陕西为官多时,可知王二一农夫,为何至今未剿灭?”
朱由检问陈奇瑜,对这事他思考许久,一直存疑不解。
陈奇瑜沉吟许久,最后还是直说道:“监国殿下,官场的陋习所致。屁大的事,可用春秋笔法,变为天大事;而真正大事,却想隐瞒,不捅破天,下面是不会上报的。”
“可恶!”
骂了一声陕西官员,朱由检问卢象升:“卢卿知兵,今陛下调八千骑军入陕,可能剿灭王二贼众?”
卢象升没有犹豫,回道:“监国殿下,对于民贼,怕只怕他流动难剿。有八千骑军,剿灭可期。”
“甚好,甚好。”
离京一路而来,朱由检不是怒不可遏,就是忧心忡忡,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随后自言自语道:“王二可杀,官绅可杀,皇室也可杀。”
见信王钻到牛角尖里,温体仁有点哭笑不得,提醒道:“殿下,陛下的方略是稳住陕西,因此才赦免陕西皇室、官绅,责成他们赈灾,组织生产自救。”
“噢。”回过神来,朱由检马上点头道,“温卿提醒及时,陛下放过他们,只因国事要紧。”
揭过这一页,朱由检又回到先前话题,对陈奇瑜道:“陈卿,但凡缙绅投献、诡寄的财产,尽数没收。”
“监国殿下,这……不太好吧。”
见陈瑜有些犹豫,朱由检即厉声道:“他们偷逃赋税,难道还有理了?!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要按本监国心意,一个都不放过。”
令陈奇瑜不解的是,连温体仁都点头道:“监国殿下所言极是。玉铉,若他们胆敢再来讨要,就以逃赋税治罪,看谁还敢再置喙?”
“陈卿,只要有利于大明,哪怕是天大的事,都有陛下和本监国替你担着。”
朱由检行事风格,对心腹之臣本就信任之极,学了朱慈炫后,也很有担当了。
“臣谢陛下,谢殿下。”陈奇瑜心有忐忑,但仍决心去做这事。
温体仁宽慰道:“玉铉大可放心,监国殿下绝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会替你撑腰。”
“陛下也会为你撑腰的。”朱由检暗自得意,“陈卿,你如今是上书房从一品高官,身份地位比内阁首辅都高,还需担心地方缙绅弹劾吗?”
陈奇瑜更加愕然,本来对什么上书房大臣不感冒,现在方知地位如此之高。
温体仁呵呵笑道:“玉铉,上书房乃陛下新设,大臣皆选才干过人之辈。只要用心做事,哪怕行差,陛下皆不会怪罪,也不允许言官弹劾。”
“没错,陈卿,曹于汴等东林人弹劾阉党,意欲引起党争,被陛下打发到沈阳,教化建奴去了。”朱由检呵呵笑着,满心期待地望着陈奇瑜。
陈奇瑜无比震惊,没想新皇如此有胆魄。
他略为思索一番,便冲朱由检拱手道:“监国殿下放心,臣必筹得更多钱粮,以保陛下移民方略贯彻执行。”
“壮哉,陈卿!”
见陈奇瑜明白自己心意,朱由检神采飞扬地大赞。
随后,他嘱咐卢象升:“卢卿,地方势力顽固,你可得保陈卿无忧。”
“监国殿下放心,臣必保陈大人无忧。”
一路忧虑,今日方冲破阴霾,朱由检高兴得吩咐高起潜:“高伴伴,让人准备酒菜。今日,孤要与几位卿家,一醉方休。”
“是,殿下。”高起潜应声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