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一阵长长的刹车声过后,肖正平停下车子。
元旦过后,河甲山上的晚风已经算得上刺骨,下车之后,感受到阵阵寒风,肖正平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走向倒在道路两旁的自行车,佯装大骂道:“你们不要命呐,挡在路中间干啥?!我那么按喇叭你们听不见吗?!”
几个人在肖正平猛踩油门之前将车子骑向路边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可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没能避免摔车,再加上农村的路旁不干净,不是石头就是竹子树桩,几个人浑身是伤。
肖正平赶过来的时候,几个人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根本来不及回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缓了片刻过后,总算有人反应过来,便开始大喊:“杀人啦!肖正平杀人啦!”
离得近的几户人家听见了叫喊声,有人伸出手电照向这边,有胆子大的人开始朝这边走来。
肖正平在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也不急,静静等着那些人靠近。
倒在地上的人还在大喊,喊的内容基本一致,就是控诉肖正平打算用车子撞死他们。
赶来看热闹的人都不用细问,大老远就能听见怎么回事儿,抵达现场之后,他们就拿手电在肖正平脸上直晃悠,问到底出了啥事儿。
不等肖正平回答,其中一个倒地的人就把自己支愣起来,指着肖正平说道:“他~~他开车撞我们,他要杀了我们~~”
肖正平只是笑笑,不急着说话,他觉得现在人还不够多。
倒地的人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只不过因为刚才速度太快,给摔懵了。
第一个人站起来说话之后,其他两人也跟着站起来,指着肖正平骂着同样的话。
约莫等了四五分钟,肖正平看着到了十多个人,那几个倒地的人也骂不出更多的词儿了,他便开口说道:“你们骂够了没?敢不敢让我把实情告诉大家伙儿,让大家伙儿评评理。”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眼红肖正平的人,因为之前盖砖窑的时候开大会,肖正平说话很不客气,这会儿这些人正好逮住机会,便趁机讥讽不停。
“啥实情,这场面大家伙儿还看不出来吗?用得着你告诉我们?”
“别以为挣了点儿钱就能随便欺负人,还欺负到我们大队来了,今天要不给个说法儿,这车你别想开回去。”
“肖正平,你在外面玩儿野女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当初就该把肖家赶出去,拿咱们的山货赚钱不说,还对咱砖窑冷嘲热讽,我看现在砖窑搞成这样就是他乌鸦嘴惹的祸。”
“就是,先是瞒着老婆嫖妓,现在就开车撞人,用不了多久,我看他就敢杀人放火啦。大家伙儿,还等啥,把他绑起来,明天送派出所!”
肖正平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够了!”
随后他指着倒地的那几个人问道:“你们说,我从什么地方开始撞你们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明白肖正平这话的意思,但听见他都承认是“撞”自己了,便大声答道:“二郎桥!”“对,离二郎桥不远!”“对!”
“二郎桥离这儿四里多地,你们是说我的车追不上你们,一直追出四里地才在这里把你们撞了?”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包括那些围过来讥讽肖正平的人,也渐渐出现质疑声。
见没人答话,肖正平心里偷笑一声,接着又大声问道:“我有没有按喇叭?你们听没听见?”
其中一个人立马回怼:“就是你那喇叭,像催命鬼似的,幸好我们骑得够快,要不然肯定被你撞死啦!”
肖正平冷哼一声:“哼哼,催命鬼?我那是提醒你们让路呢!你们几个一直挡在我前面不让,我一路那么按喇叭,你们就跟没听见一样,要不是念在都是几个认识的人,我他娘的真恨不得撞死你们。”
又是一阵沉默,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肖正平没有打住,走到几辆自行车旁,“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要是被车撞到了,这几辆车会是这个样子?”
所有人看过去,就见自行车除了倒在地上之外,没有任何损伤,连块皮都没蹭掉。
更大的质疑声,倒地的几人一听不干了,指着肖正平又喊起来,“你就是要撞我们,别想蒙过去,走,咱上支书家说理去!”
看着那人的手冲自己而来,肖正平沉声喝道:“你碰我一下试试!”
肖正平当街溜子时名声在外,打架这种事算是小儿科,那人一听这话立马停下动作,僵在当场不知所措。
肖正平转过身体,面相那人,“好,既然你这么肯定我要撞你,那我倒要问问你,无缘无故我干嘛要撞你啊?”
几个人马上噤声——村里人的确对肖正平带有偏见,但不代表他们已经完全丧失理性。
“说啊?怎么不说啦?我有钱有家有老婆,老婆还怀着孩子,平白无故我就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撞死你们几个?我跟你们有啥仇吗?”
“那个~~”
“呃~~”
“哼哼,肖正平,你有个屁的钱,谁不知道你鹿场欠了一屁股债?还找老婆要钱赔人家医疗费!这就是报应,你的钱挣的不应当,老天爷就让你原原本本吐出来。”
一席话就像戳到这些人的敏感带一样,所有人立马大声呼应。
“你们脑子里装着屎吗?”肖正平一声大吼,打断这些人的数落,“我问你我凭啥撞你呢,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那人正在兴头上,闻言马上回怼:“你还问我,我还问你这大晚上的,你开那么快想要干啥?”
肖正平嗤笑一声,“我练车、开着玩儿、过来走亲戚,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们几个,有屁就放,没屁我可走啦!还有,以后干啥事小心点儿,说不准哪天我一不留神,真把你们几个给撞死咯!”
说罢,肖正平等了片刻,见没人答话,他便走上驾驶室,随后继续朝前开,在曹家坳转了一圈就回了家。
虽说这口气出了,可是肖正平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满足感,回家后,他依然得安慰媳妇儿、依然得上房换瓦,究其原因,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强大到没人敢在自己面前抖机灵。
当晚的事儿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河甲山头,但传出来的事儿只有肖正平开车追人家,扔石头砸瓦片的事儿只字没有。
肖坤国得知此事后,还训了肖正平一顿。
戴雪梅还想解释,可是肖正平拦着不让,他倒觉得这事儿传一传还挺好,起码可以吓吓那些偷偷摸摸的人。
这趟回来,肖正平其实是有目的的,戴雪梅怀孕已有好几月,他想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
产检这个事儿,县里乡里都在号召,可是没几个人行动,原因无他——费钱费时间。
戴雪梅也是同样的想法,说好好的去医院干嘛,哪儿有没病就去医院的,那是自找晦气。
可这事儿肖正平容不得戴雪梅执拗,生拉硬拽硬是把戴雪梅给拉上车。
一番检查过后,母子无恙,肖正平又带着戴雪梅在县里逛了逛。
从陈锦州口中得知,最近县里新开了家百货商场,是国资的,肖正平就带着戴雪梅去了。
如今百货商场已经不是新鲜玩意儿,不过在石德县确实头一家,肖正平几人赶来时,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说是商场,其实不大,去年汽车东站搬迁,原先的售票厅和候车室稍微装修装修,就成了此时的百货商场,只有一层。
里面的货品倒是比供销社多不少,不过人最多的还是卖衣服的地方——到底是国资,里面的衣服无论是样式还是材质,都比外面的店面强不少,当然,价格也要高出不少。
戴雪梅是女人,自然受不了这种光鲜亮丽的诱惑,虽然嘴上说着“给老人们买点儿副食品就算了”,可是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肖正平看在眼里却不明说,道:“大伯二伯那衣服也得换换了,还有大妈二大妈,你眼光比我好,一人给买一身回去。”
陈炎不同,衣服好吃的吸引不了他,但是柜台里面那一排排蛤蟆镜却馋得他直流口水。
“哎,你俩逛着哈,我去那边瞧瞧。”匆匆跟肖正平叮嘱一声,陈炎就奔着墨镜柜台而去。
看见陈炎离开,戴雪梅才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孔,“平子哥,不是我不想买,咱家现在这情况~~还是以后再说吧。”
肖正平笑了笑,捧着戴雪梅的手道:“媳妇儿,我现在是差钱,可我差的那是大钱,这一百两百的在我这儿根本不顶事儿。再说了,难不成干事业有点儿困难,咱就放着日子不过啦?买,喜欢啥就买啥!”
男人要面子,这一点戴雪梅明白,跟着肖正平这么久,她也明白这不仅仅只是事关面子,更多的是平子哥的信心。
说白了,自己肯花钱就是相信平子哥还能挣大钱,要是扣扣嗖嗖的,感觉就是认输了,认为平子哥真的失败了。
于是犹豫片刻,戴雪梅便点点头。
当然,戴雪梅也有小心思,比方说看见价格过高她就表示不好看、不喜欢,然后选件便宜的,挑挑拣拣说出各式各样的优点。
肖正平自然明白媳妇儿的心意,也就没有挑明。
哪儿知道两人正挑着看着,忽然一个女人走过来,冲肖正平笑道:“肖经理!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