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丽红跟王鹏照例来到县城,中午在酒坊歇脚时,肖正平拉着两人商量起来。
肖正平先是把夏长勇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俩怎么看?”
吴丽红沉思片刻,答道:“恢复生产后咱们来了不少外省的订单,李总这儿也多是往外卖,把灌装厂建在市里肯定会节省不少运输成本。问题是如果把灌装厂建去市里,酒坊这边儿咋办?到时候如果把酒坊的酒运去市里,不也是运输成本吗?”
“对,”肖正平接过话茬,“这是个问题。不过我是这样想的,灌装厂可以去市区的话咱们还是去,酒坊这边咱们把药材拉过来,就在院子里泡,反正郭师傅的酒也得陈个半年一年的,到时候就贴郭瘸子的牌子卖。”
“郭瘸子牌鹿茸酒?!呵呵,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吴丽红笑道,可是一转眼,她又疑惑起来,“不对啊,灌装厂搬去市里,郭瘸子鹿茸酒在酒坊里泡,那你不是打算以后鹿茸酒都用酒坊的酒吗?难不成以后咱们还去屏山进酒?再拉去市里?”
“嗯,这也是个事儿。本来呢,我是打算下次开会提出来的,既然都赶上这一步了,我就先告诉你俩吧。郭瘸子这个品牌想打出去,光靠酒坊这点儿场地肯定不够。我寻思林成国是郭瘸子手艺,那林成党也是郭瘸子手艺啊!”
话没说完,有所顿悟的王鹏就马上接过来,“对哦,党叔跟国叔好像合不来,经常拌嘴,党叔还老说国叔旧思想,说好多工艺都改进了国叔还不会用。”
肖正平点点头,“没错,所以我想把这两兄弟分开,林成国就做老手艺,林成党呢,我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去酒厂酿酒。”
说罢,肖正平又看向吴丽红,“其实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大问题在你这儿。吴丽红,真要去市里了,你可就得常住市里,你家里脱得开身吗?”
吴丽红莞尔一笑,“肖总这么器重我,又给我这么大的舞台,脱不开身也得脱。”
肖正平很满意,“那就好!要不干脆让你男人也来咱公司,就安排在酒坊里工作,到时候你俩再把老人孩子带来县里,也省得你老往山里跑。”
吴丽红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提高音量叫道:“真的?”
接触这么久,肖正平还是头回看见吴丽红失态,便笑道:“还能是假的不成?不过咱得事先说好,你男人来酒坊工作没问题,但你孩子跟老人就得你俩自己安排了,我最多就是帮帮忙。”
吴丽红激动地抓住肖正平的手,晃了又晃,“好的好的,我明白,家里人我自己安排,太谢谢你了,肖总。”
肖正平让她晃了一阵,随后安抚她坐下,“那这事儿咱就这么定下,下个经理室例会我就提出来。”
......
四月初,肖正平开了一次全场职工大会,主要议题就是颁布刚刚制定出来的薪资制度。
所有员工的工资以底薪加绩效加工龄为结构,福利和奖金则按照以前鹿场的办法施行,除此之外,岗位分等级、分工种,高等级、技术工种的底薪越高,如果有职称,还会计算职称奖励。
这样算下来,全场工资最高的人是朱鹏飞,其次便是陈友福,吴丽红一个月也能拿到将近八十块。
陈爱民专门统计过,所有职工的工资可以分为五个档次,第一档便是吴丽红、陈友福等这四位厂长,第二档是经理室其他成员,包括总经理肖正平和支部书记朱安国,第三档是各个部门负责人,第四档是有职称的职工,最后一档便是普通员工。
即便如此,普通员工的工资也有五十多,比以前翻了将近一倍。
所以当薪资制度颁布之后,全场职工几乎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望着底下寥寥无几的职工,肖正平说道:“我以前就说过,你们的工资会跟场里的效益挂钩,今后只要公司效益好,你们的工资就还会涨,只要咱们大家一块儿努力,我保证你们的工资连那些当官儿的都羡慕。”
开完员工大会,肖正平又把总经理办公室成员召集去办公室,将之前跟吴丽红两人商量过的事儿拿出来又讨论了一遍。
收到刚才薪资制度的鼓舞,如今所有人都信心满满,所以当听说肖正平打算把公司扩大,甚至还要搬去市里,几乎所有人都举双手赞成。
当然,既然说“几乎”,那就是还有例外。
这个例外不是别人,正是朱安国。
从先前颁布薪资制度的时候,朱安国心里就很不痛快,这会儿又听说把灌装厂搬去市里,他更是坚决反对。
薪资制度重新计算后,朱安国的工资在全场连第二档次都不算,只是比各部门负责人稍高一点。在朱安国看来,自己虽然“退居”二线,好歹也是党支部书记,按照级别,应该跟肖正平是一个档次,所以薪资待遇也应该跟肖正平一样。
不过这是他自己的私事儿,说出来就是私心,他不好发作。
于是在总经理办公室例会上,对肖正平把灌装厂搬去市里的想法,他当即提出了坚决且强烈的反对。
“这件事我坚决不同意,鹿场重组才几天啊,脚都还没站稳,就想着搬去市里?你们想过没有?搬去市里工人怎么办?咱们现在是在林场,各方面税收有县里的政策,去了市里税务怎么办?还有没有优惠政策?”
虽然朱安国说的是气话,但说出来的都是实际问题,肖正平点点头,缓缓说道:“嗯,朱书记提出的问题很关键,工人确实是个问题,还有优惠政策,咱们去了市里,各方面开支肯定比现在大,与当地政府的关系肯定也没有现在这样融洽,这些问题我们都需要仔细考虑清楚,没有万全之备,不能轻易走这一步。”
朱安国立马反驳,“不是不能轻易走这一步,是坚决不能走这一步。咱们还是应该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等鹿场具备那个能力的时候再去考虑搬迁的事。”
肖正平笑道:“朱书记,现在可不比以前,外面的世界可是一天一个变化,咱们如果跟不上,等有能力了再去考虑这件事,恐怕就迟了。我认为现在开始做准备,把所有因素都考虑仔细,在今年年前搬去市里是最合适的。”
朱安国看见其他人纷纷点头,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一时气不过,便扭头怨道:“反正我是不同意,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不过到时候要是搞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朱安国啥心思,肖正平门儿清,人事安排决定下来之后,朱安国就再也没有下过车间,每天都是办公室、食堂、厕所三点一线,早上不早一分钟上班,晚上不晚一分钟下班。
肖正平倒是乐得接受他这个状态,这位党支部书记早应该跟破产的鹿场一起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现在留着他不过就是给他一碗饭吃,只要他不干涉场里的运转,肖正平可以养到他死!
不过每次照面,肖正平还是看得出,朱安国心里带着气。
肖正平能理解,但是坚决不惯着。
“朱书记,您也别生气,开会嘛就是讨论,有不同的意见是正常的,我欢迎所有不同的意见。但最终的决策得整个总经理办公室来决定,不是你我能干涉的。这样,咱们就按照总经理办公室的议事程序来——投票!同意启动灌装厂搬至市里的,请举手!”
说完,肖正平便率先举起右手,跟着,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来。
朱安国见全场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举手,便站起身来,哼了一声就气呼呼走出办公室。
会议结束后,陈爱民送走最后一个人,又反手将门关上,走向肖正平。
“肖总,有个事儿我跟你汇报汇报。”
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是一把手,肖正平再也没看见过陈爱民两面派的作风,再加上他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做得确实好,所以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陈主任,有啥事坐下说。”肖正平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是这样的,有很多以前的老职工找过我,说还想在鹿业公司找份活儿干,希望肖总能念在老交情上给他们一碗饭吃。”
肖正平没有多想,答道:“可以啊,按照咱们的人事制度,应聘上岗,试用一个月,只要他们符合要求又能接受试用期待遇,就让他们试试呗。”说完他又想起什么,看向陈爱民说道:“不过之前那些骂过我的和挑动职工闹事的人坚决不要,他们的名字我可一个个都记着呢!”
陈爱民脸色有些难堪,犹豫一会儿后才怯怯懦懦说道:“肖总,那几个人是不懂事,可你也得体谅体谅,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家人都指着他们的工资,那个时候有点儿急也情有可原。肖总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们一回呗!”
肖正平根本没有考虑,接过话马上回道:“不行!陈主任,我这人跟朱书记不一样,没那么大的胸怀,我就记得他们骂过我,为难过我!哦,我现在当权了,还得主动原谅他们,凭啥呀?我贱呐!”
“可是~~”陈爱民还想解释,可是肖正平不听,打断他说道,“陈主任,他们当初骂我是嫖客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想不到就不关我的事儿啦。就这样吧,除了这几个人,其他人如果符合要求,可以进来。哎?不对啊,这事儿你应该跟吴丽红商量才对,她的人她来安排嘛。”
陈爱民长叹一口气,苦着脸道:“就是吴厂长不要我才跟你汇报的嘛!”
肖正平闻言大笑,“噢!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得撤回刚才的话啦,人事制度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各个厂的人事归各个厂长管,我都把权放下去了,就不能越权指挥。陈主任,我看你还是去找吴丽红商量吧。”
陈爱民听闻这话,当即把手里的本子放办公桌上一放,叹道:“那就不用商量了!肖总,当初我还真没看出来,这吴丽红完全就是铁板一块,整个一个油盐不进。找我的那些人全都是被她划出去的!你说她得罪的人现在来找我求情,我又得碍着熟人面子又得按公司规矩办事儿,我~~我冤不冤呐!”
看着陈爱民的脸皱得像个老苦瓜,肖正平忍不住好笑,他扬了扬手,冲陈爱民道:“这我就管不着了,是你俩的事儿。你要能劝动她你就劝,劝不动那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