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文还算克制,一直紧紧抱着妹妹,既不劝也不催,就那样抱着让她哭。
肖秀琴哭到最后都换不过气了,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贾红月和戴雪梅此时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回到里屋去玩儿,肖正平让陈锦州娘儿俩先回家,告诉他们这几天三姐会住在这里,李赛花暂时不用过来。
陈锦州顺便带给肖正平一个消息,说酒坊隔壁张大妈前天找过他,主动把价钱降了一千。
肖正平闻言笑了笑,让陈锦州别着急,死咬住三千不放,反正自己不着急。
送走陈锦州娘儿俩后,屋子里就剩肖家兄妹仨。
肖秀琴从肖正文腿上爬起来,看见轮椅后又哭起来,“哥,你的腿~~”
肖正文就像摸小孩子一样抚摸着肖秀琴的脑袋,微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唉,哥要是还能走,就早把你找回来啦,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
“哥,不关你事儿,我早该回来的,那个时候我以为家里情况不好,怕回来了还连累你们,我~~”
“好啦好啦,别哭啦。你先照平子说的,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回头咱俩一块儿回去见爸妈。哎,平子,找时间带你三姐去鹿场看看,让她跟我住几天。”
肖正平点点头,“自个儿家的地方还不是想去就去。好啦,三姐,稍微哭一哭就行了,咱家大团圆,这可是好日子啊,咋还没完没了呢!你去洗手间洗把脸,完了咱去外面吃饭,我都订好了,咱们先吃顿小团圆饭,等回家了再吃大团圆饭。”
肖秀琴笑了出来,按照肖正平的指引去到卫生间把脸洗了,随后唤出两个孩子跟肖正文相认。
晚上的时候,肖正平带着家人来到德贤宾馆,老叶一家、林氏兄弟以及陈炎王鹏都到齐了,一大群人满满摆了一大桌。
第二天,肖正平又把母子仨带去中医院仔细检查了一遍,医生告诉肖正平,三个人都没啥大碍,就是肖秀琴和黄鑫两人长期营养不良,然后还带了点儿皮外伤,敷点药补一补就行。
开了一大包药回到家,肖正平对三姐说道:“姐,你就安安心心在家住着,顺便帮我看着媳妇儿。你不知道,我现在产业多着呢,一天天忙得不行。等你养好了,回去见了二伯二妈,咱再商量其他的事儿。”
安顿好母子仨,肖正平又塞给三姐一百块钱,随后便离开屋子,去到蔡志鹏住的地方。
这个时候,肖正文两口子已经跟陈炎还有王鹏一块儿进山了。
蔡志鹏已经于两天前搬来石德,目前他正在给女儿蔡宁宁办入学手续,他告诉肖正平,说下个礼拜宁宁就能去县二完小上学。
说起媳妇儿,蔡志鹏叹了口气,冲肖正平说道:“你帮我劝劝她,说好了安顿下来就去医院的,她非不听。”
没等肖正平开口,周秀英开口了,“志鹏,我不想住院,在医院里天天跟病人一块儿呆着,没病都能呆出病来。”
“那你就是病人呐!”蔡志鹏不依不饶。
“志鹏,你就听我的吧,我不想把自己最后的生命浪费在医院里,你明白吗?”
蔡志鹏无语,指着媳妇儿冲肖正平说道:“你听听,这都什么歪理。”
肖正平笑了笑,“蔡师傅,我只说说我个人观点啊。我觉得嫂子这么想没错,首先,事关生命,嫂子有权自己做决定,其次,如果你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啦,你愿意最后的时光就躺在病床上吗?”
蔡志鹏瞪大了眼睛,可是说不出话来。
肖正平接着说:“其实我觉得吧,不必把生命看得那么重,人总有生老病死,该来的总会要来,谁都避免不了,最重要的,是能尽量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尽量不给自己留遗憾。”
话音刚落,周秀英便一把抓住肖正平的手,“肖老板,我就是这个意思。”随后她看向蔡志鹏,“志鹏,这些道理也是我生病之后才想明白的,我现在后悔的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太晚啦。我不仅希望自己能这样活,也希望你跟宁宁都这样活,别给自己留遗憾。”
“可是~~”蔡志鹏哽咽起来。
“没事儿的,”周秀英安慰道,“比起天天呆在医院里,我想跟你和宁宁一起,还像以前那样,我给你们做饭吃,给你们洗衣服。”
肖正平这时问道:“嫂子,你就没啥愿望吗?不如趁这段时间完成自己的心愿。”
肖秀英抿嘴想了想,忽地睁大眼睛,“还真有!以前上学的时候吧,老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那会儿啊我就想有一天去瞧瞧真正的天安门长啥样子,现在我有孩子有家庭了,还想去瞧瞧。志鹏,你说要是我们一家三口能在天安门前拍张合影照,那该多好啊。”
肖正平闻言立马双手一拍,“这个愿望太好解决了!这样,蔡师傅,等你安排好宁宁咱就上山,咱们尽快把山上的事情安排下来。这不是还有个把月就到暑假了么,到时候我出费用,你带着嫂子和宁宁好好出去玩儿一玩儿,想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
两口子不敢相信肖正平的话,直直地看向他,半晌之后蔡志鹏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能行吗?”
肖正平斩钉截铁,“有啥不能行的?就这么定了!”
得到肖正平肯定的答复,蔡志鹏便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后天就上山。”
“嗯!”肖正平应道,随后转头看向周秀英,“那蔡师傅去山上这段时间,嫂子你还是去医院吧。让你一个人在家,蔡师傅也不放心不是?”
周秀英有些犹豫,“那宁宁怎么办?我得给她做饭呐。”
“宁宁就先去我媳妇儿那儿吃饭,现在我三姐住那里,就是多双碗筷的事儿。”
听着肖正平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周秀英笑了出来,“肖老板,你以后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能把各种事情安排得这样仔细、这样周到,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事业有成。志鹏跟着你啊,我放心啦!”
商定完毕,肖正平便离开了。
第二天,肖正平把蔡志鹏一家带去自己的住处,算是让这一家子认了门。
说起让宁宁来吃饭的事儿,肖秀琴立马将宁宁拉到自己身旁,“这有啥,做做饭而已。宁宁,以后想吃啥就跟姨说,没人玩儿就来这儿玩儿。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小哥哥和一个小弟弟呢!”
到底是小朋友,刚见面还有些认生,时间一久,三个人很快就玩儿成一片。
安排好之后,蔡志鹏就带着周秀英去中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第二天,两人就带着蔡宁宁登上进山的班车。
来之前肖正平已经给鹿场来过电话,所以三个人在西坪乡下车时,陈炎的车早就侯在一旁。
在鹿场吃了顿饭,然后把蔡宁宁交到陈友福手里,肖正平便和蔡志鹏还有陈爱民来到林场——这一趟,他们是来找林场场长陈大军的。
陈大军此时坐在办公室里正抽着烟——离上次开会才十多天时间,如今林场并入保护区的消息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机修车间和伐木队的人已经全部停工,职工们已经不止一次来找他问过。
虽然问来问去老是那几句话,可就是这几句话陈大军一直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有的时候陈大军恨得牙直痒痒,倒不是恨这些职工,而是恨上面的领导。
好,把林场并入保护区是命令,我认了我服从,那你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呗!
没有好的方案也行,臭方案总有吧?臭方案也没有?没问题,你指个方向呗!
然而结果就是这样,一纸公告宣布林场并入保护区,解决办法,没有!方向也没有!
现如今陈大军都不想来上班儿啦,他害怕看见那些职工,害怕看见他们的家属,好几次他尿急想去上厕所,都因为走廊里有人愣是生生憋到人走了他才敢出去。
正想得恼火的时候,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把陈大军吓了一大跳,他以为又是职工找上门来了。
一边想着说辞陈大军一边忐忑不安地让门外的人进来。
推开门之后,陈大军看见是肖正平,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也没了好脸色。
“肖总!哪阵风把你吹来我这小破庙来啦?”本来已经半起身的陈大军马上坐了回去。
“呵呵,陈场长,还能是哪阵风?东风呗!”肖正平迎面走过去,跟着介绍道,“陈场长,给你介绍个贵人,这位是我请来的中药材专家,蔡志鹏蔡工。蔡工,这位是桐山林场场长陈大军。”
陈大军的脸色只对肖正平,对其他人还是挺好的,肖正平介绍完,他便马上站起身,伸出手跟蔡志鹏很友好地打过招呼。
招呼完毕,陈大军便让三人坐下,又喊来办公室的人给三人倒茶。
肖正平一坐下就笑道:“陈场长,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为保护区的事儿发愁呢?”
陈大军冷哼一声,“明知故问!你也别太得意,这事儿换你你也头疼。”
“那正好,我带来的这位专家就是专门来治你的头疼病的。”
“啥?”看着肖正平满脸戏谑的笑容,可是蔡志鹏则是一脸认真,陈大军都弄不清这句话是不是开玩笑。
“给你治头疼啊!哈哈哈,行了,不说笑。陈场长,这次过来,我就是给你送林场的解决方案来的。”
这会儿肖正平已经收回笑脸,陈大军仔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陈爱民和蔡志鹏,确定这不是玩笑后,问道:“什么方案?”
“种中药,我回收!”
陈大军还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肖正平,“种中药?”
“没错,种中药!陈场长,想必你之所以头疼,就是因为想不出解决林场职工的安置办法吧!你刚才说得很对,这事儿换了谁都得头疼,就是因为普通的方法根本解决不了这么多人。老话说不破不立,我给你的方案就是打破体制、另想出路。”
“另想出路?就是种中药?”
“没错!职工们其实要求很简单——有一口饭吃。你们林场可以以集体的方式种,也可以私人种,我出种子出技术,完了以保底价回收。当然,你们要是摸出门道了,还可以直接找药材公司合作。呵呵,林场别的不多,要地还不有的是?”
一句话就像打通了陈大军的任督二脉,霎时间他的脑筋就顺畅起来。
想了一会儿后,他认真对肖正平问道:“保底价回收?”
肖正平点点头。
陈大军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行!我这就给唐副县长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