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深圳跟泉山是肖正平的前线战场,那么桐山无疑就是他的大后方,老话说不怕兵临城下,就怕后院失火,桐山的稳定是肖正平在外面大展拳脚的底气。
在鹿场呆了三天,要走的时候,朱安国找肖正平谈了一次话。
这一次朱安国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态度非常诚恳地邀请肖正平去他办公室“坐一坐。”
朱安国这个人,陈腐思想是一方面,为人品质又是另一方面,肖正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祸害了鹿厂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为鹿厂的付出。
自打鹿厂重组以来,两人还是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
其实肖正平早就想推心置腹地跟他谈一谈了。
“来,你坐。”朱安国给肖正平泡了杯茶,搁在办公桌上。
“朱书记,你是有啥事要找我吗?”
“呃~~是,是有事找你。肖正平啊,这一年多咱俩没少吵架吧。说起来也惭愧,我大你几十岁,却还老是跟你过不去,今天呢,我郑重地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啦。”
肖正平闻言内心一紧,这是要干嘛?咋听着像是交代后事呢!
“不敢不敢,朱书记,这得怪我,您怎么说也是我的老领导、老同志,我应该尊重您。可就是有的时候您那想法~~”
不等肖正平说完,朱安国就伸手打断他,“今天不说这些。叫你过来呢,一是给你道个歉,二来嘛,尽管有些政策我摸不清、有些做法我不赞成,但不得不承认,鹿场在你手里活过来了。这几天呐,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你说我明明眼看着鹿场职工过得越来越好,干嘛还非得抓着那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呢!所以啊,今天我正式给你提交辞呈~~”
肖正平一听,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啥?!辞呈!不行,朱书记,您要是觉得我怠慢了您,您可以提,只要您的要求不过分,我~~”
再一次,朱安国打断了他,“你先坐下听我说。唐副县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已经同意了。肖正平,我辞职并不是我有怨言,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认可了你的成绩,我才敢放心辞职的。你不老说我应该跟上时代、搞懂政策么,这回辞职,我也出去看看,去发达的地方走走,说不定等我回来,我就能理解你的做法了。”
肖正平叹了口气,“那您就舍得鹿场么?舍得跟了您半辈子的职工?”
朱安国仰头大笑,“瞧你这话说的,我出去走走又不是不回来了,总不会我辞职之后你还不让我进鹿场大门吧!肖~~唉,我也叫你声平子吧,平子,你放心,做出这个决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肖正平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您这么坚决,我就不拦了。但是辞职归辞职,您的关系还是得留在场里,就算鹿场为老同志的贡献做出的奖励。到时候您要是还愿意回来,鹿场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朱安国站起身来,走到肖正平面前,郑重地伸出一只手。
肖正平马上起身跟他握了握。
“平子,好好干,从此以后,鹿场我就真正交给你了!”
“老场长请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人的!”
两天之后,朱安国收拾东西离开了。
没有欢送会、没有散伙饭,他只是跟几个老伙计打了个招呼,就像下班一样离开了。
肖正平带着几个人送到厂门口,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路口,肖正平忽然想到,朱安国的离开或许印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九八五年过后,中国便正式进入了一条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朱安国离开的当天,肖正平回到樟树垭,特意去了村部。
邹树生可谓是意气风发,他把办公室重新布置了,还把几个空余的屋子都清扫出来,最为亮眼的,他在上楼的楼道口钉了块牌子,上面写着“野生食用菌研究所”。
好家伙,自己还不敢打这个旗号呢,他倒先用上了。
看见肖正平走进来,邹树生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得来,你说你来就来吧,能不能把你那副想吃我肉的面孔收起来!”
“邹支书,”肖正平装模作样板起脸,“说啥呢,我是来找你谈工作的。当然啦,你要非请我喝酒吃肉,我也不能拦着对不对。”
邹树生招手示意肖正平进来,“吃肉喝酒没问题,不过往后咱们还得把成绩干出来啊!”
“这个您放心,只要你不像胡山川或者曹元奎那样往死里给我挖坑,做出成绩那不是手拿把攥。”
“不说笑,平子,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啥事儿啊?”
邹树生翘了翘屁股,把腰带上的烟杆取下来,一边装烟一边说道:“咱楼上这研究所,老指着晓慧也不行,人家学业重又离得远,说句不好听的,她可以不急,但咱不能不急啊。”
肖正平皱起了眉头,“你啥意思啊?”
邹树生已经装好烟,擦了根火柴吧嗒吧嗒抽两口,“你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楼上的事儿不能因为晓慧不在就停下来,你三姐呢,有些事情还干不了。”说完邹树生顿了顿,又接着说,“咱村里就出了你家叶儿一个大学生,中专高中啥的也有,这些人呐,出去了就不会回来,咱们不指望他们。不过也有好些能念书但念不了书的年轻人,这些人肯学啊!所以我寻思着是不是找一两个踏实能干的过来,跟着晓慧学一学。”
肖正平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一来能提高目前的进展,二来,要真培养出来,也可以纳为己用不是。
“叔,这主意不错啊!你是不是已经物色到人选了?”
这个时候,邹树生忽然低下头,“人选倒是有一两个,就是~~”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从眼神里射出一丝狡黠的精光,“人家不能白干呐!”
肖正平愕然,好个老狐狸,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用继续解释肖正平也明白,邹树生言下之意就是得给他们发工资,但是显然,这笔钱他不准备掏。
“不是,叔,这好歹是村里的项目吧?总不至于村里的项目还得我掏钱吧?”
邹树生一咧嘴,“谁说是村里的项目,明明是村里和你的项目。平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被曹元奎糟践这么久,债还没还清呢,哪儿来的钱发工资。再说了,那人培养出来之后还不是你的人,村里又拿不走。你先帮村里顶一两年,等情况好一些了,咱们就一人发一半,行不行?”
肖正平想了想,又问:“你就不能找乡里或者县里批点儿钱?”
“嗨呀,能批我还找你呀!你也不想想,曹元奎下去了,乡里本来就不乐意,何况咱现在还一点儿成绩都没有,上面凭啥给你批钱!你听我说,咱们先找两个人干着,工资你先顶着,只要证明这个项目有前途,到时候要钱要政策我亲自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