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葛贤菲和阮秋枫选择了文科,万青青选择了理科,秦若兮眼中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迷茫,低声道:“那这么说来,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分开了?”
“嗯。”女孩们对秦若兮的担心并不是假的,她们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回应之后,场面很快就陷入了沉默,阮秋枫好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发出一句无奈的叹息:“若兮,别担心,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永远都是。”
“对呀,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秦若兮似乎受到了鼓励,再次欢笑了起来,在亲密有人的身上呵起了痒,其他几个女孩也纷纷还击,一时间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让人赏心悦目。
还真是单纯而又……难以经受时间考验的友情呢。我心里暗暗一叹,就在几年前,我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才进入二高的时候,我有两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跟我一起进入了二高,而且分在了一个班。但是在高二的时候,我选择了进入文科,班上再也没了初中的同学——那时候我本以为我们也会一直是朋友,但是仅仅是两年时间,我们之间就没有了共同话题,每次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各说各话,到最后我们渐渐没有了联系。
一直到进入大学,我和他们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次了。这其中或许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我认为更多的,还是在于学生的交际圈,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朋友,永远都是从同学开始延伸出来的。
的确即便到了现在,我还跟好几个初中同学是铁哥们儿,我跟胡沁雨结婚的时候,他们也都来捧场了。但是更多的同学,却在时间的煎熬中渐行渐远,并不是每一段友情,都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我不太明白女生的感情跟男生有什么区别,但是我认为区别应该不会太大才对。也许现在她们四个小女生在一起会觉得是最好的朋友,但我想过一段时间,当她们有了新的朋友的时候,也许以往的感情,将会被她们渐渐遗忘。人本来就是这样忘本的生物,何况只是区区友情而已?
作为冷眼旁观的看客,我算是看明白了,秦若兮失去了父母亲人,现在的她是孤身一人,她亟需一个值得依靠的朋友!阮秋枫、万青青和葛贤菲这三人就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但是在我看来,她们三人的友情并不牢靠,虽然才来到学校一周时间,但是我很清楚,她们三人是在进入高中之后才相识的——契机仅仅只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宿舍的!
也许在未来的一年之内,将会有一个女孩渐行渐远,也许在两年之内,她们所有人都会成为陌生人,也许再等个七八年,她们再回头来看的时候,也许面对面也不再认识对方。
秦若兮跟她们的友情并不牢固,哪怕现在其他三个女孩都表现出了对她的足够关心,我也依旧不看好她们之间的友情。尤其是现在的秦若兮,她的感情实在是太脆弱了,她急需有人来缓解她的孤独,因为这样的感受我都明白,我也曾经经历过!
我高中的时代不算成功,因为那时候父母双亡,再加上学了老爷子的阴阳玄术,所以我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上天赋予了我使命的特别存在——很中二对不对?但是正因为这样中二的想法,才让我挺过了那段失去父母的岁月,等我渐渐明白我并不特殊的时候,失去父母的痛楚,早就已经不再那么刻骨,所以我才能继续笑,继续生活。
秦若兮不同,她是一个女孩,是一个感情更加纤细敏感的女孩,她跟我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天生的柔弱,即便是在坚强的外表下,也是无法被掩盖的。别看秦若兮笑的很灿烂,但她本能地在寻找着新的依靠。
过了没两天,家长会顺利召开了,在桃花掩映下,在花香飘逸中,家长们心满意足地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校园——只是犒劳一下在学校的女儿们。
秦若兮就站在教室门口,目送着一对对母女、父女缓缓消失在桃花林中,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呆呆地靠着门框坐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低声的呜咽在她好不自觉的情况下爆发出来,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妈妈,爸爸,你们怎么就不在了?”
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少女很漠然地看着我,淡淡得哽咽道:“怎么了?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情,如果你是想在这个时候追求我的话,我告诉你,你没机会!”
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掏出香烟向她询问了一下,得到了她的允许之后,我才点燃香烟,深深地抽了两口。
女孩就这么打量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哭泣。我知道她只是想把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泣的模样。
“她们叫你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我抽完了一根烟,见她还是不说话,就抢先打破了沉默。
“我为什么要去?那又不是我的父母。”秦若兮甩了甩脑袋,狠狠地看着我,“想嘲笑我就嘲笑好了,反正我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
“是啊,你真是自以为是呢。”我轻轻地叹息一声,这小丫头并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残酷折磨,所以她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她其实已经足够幸福。
每个人都会思念自己的亲人,只是多和少而已。当你的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你大概永远也不会去考虑——啊,万一爸妈有一天不在了,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如果你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你的父母即便在你的身边,你也随时可能会失去他们。当你还只是十几岁的时候,你的父母身体还很健康,再过几年呢?当你二十多岁的时候,你的父母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也许你认为他们还有好几十年的生命,但是真的就是好几十年吗?
即便就算还有好几十年的生命,但是那时候你在挣扎求存,为了工作对别人点头哈腰,回到家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气,那时候你还会想起你的父母吗?
你的父母大概永远也不会打扰你,至少不会把自己对你的思念挂在嘴边。当你每一年回到家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啊,原来爸妈好像又老了一点。
父母不可能永远庇护在你的身边,且行且珍惜!对于你来说,父母是你最后的依靠,却也最不可忘记的恩人。
我和秦若兮都是可怜人,因为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即便想要报恩,我们也无从下手了。甚至偶尔看到合家欢的相片是,那也只是记忆深处模糊的一片罢了。
即便如此,大概你只要稍稍回头,你就会发现,从小到大的经历,点点滴滴都深深刻印在了你的脑海里,父母的音容笑貌,似乎在某一个时刻定格,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也无法忘却。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失去父母的痛苦,但是看到秦若兮强颜欢笑的模样,我却忍不住将我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
女孩吃惊地看着我,捂着嘴不可置信地道:“原来老师你也跟我一样啊。”
我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马尾辫揉得乱乱的,但这一次女孩对我有了明显的亲近感,并没有任何抗拒的行为。
“你很坚强,但是那只是你的伪装,你正在寻找朋友,让你不再觉得孤独,这些我都明白。”我重重地叹息着,“不过有些时候,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因为真正最值得信任的,大概也只有你自己。”
“老师……”秦若兮双眼含泪地看着我,不太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淡淡一笑:“你对阮秋枫她们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是的,也许你们永远会是朋友,但你不能去依靠她们,她们有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我还真是个残酷又无情的家伙,面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竟然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也许秦若兮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坚强。
也许我的选择是错的,我应该告诉她,她跟其他三个女孩会永远是朋友,一直到她进入社会,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跟所谓的朋友已经失去联系的时候,才会明白我的真正含义。
但我更不想欺骗她,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她用坚强和笑容来伪装自己,但却情不自禁地把感情依靠在了别人的身上,如果再一次地失去,是不是会让她更加的痛苦?
秦若兮沉默了,很显然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孩子,永远比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想得更多。她悠悠地叹息着,低声道:“是啊,我很孤独,但我更害怕,我怕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害怕……没人再记得我。”
“那就做一些让全世界都能记住你的事情吧,比如说成为大文学家啦,又或者是大科学家什么的。”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秦若兮揉了揉眼睛,强笑道:“老师,你这个要求还真是高,要是大文学家和大科学家那么好当的话,我还用在这里掉眼泪么?而且……老师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呢,竟然打破了人家小小的幻想,你必须要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