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有人叹了口气。
夜灵犀知道面前有人,但不想抬头去看是谁了,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那小子好面子,肯定没告诉公主是谁把他抓起来了。”
听见是宴江的声音,她勉强打起一些精神,问是谁,宴江又叹了口气,“公主明日就要嫁人了,还是不知道的好。”她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心中冰凉,眼泪带着笑流下,“他肯定会恨我。”宴江叹了口气,扶她起来到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里,说起惜娘的事,不知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是想倾诉一下心事。
“她走了,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将那对翠玉耳环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笑叹命运弄人。
夜灵犀默默听着,眼泪不知不觉也止住了。
一声叹息过后,屋里重归平静。
两人谁也劝不了谁想开点,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宴江将茶杯放到桌上,从袖中拿出一件礼物放到她面前说明日不能相送了,又开玩笑说会看好宴斐不让他去闹事,吟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离开了。
夜灵犀拿起礼物,打开见里面是一个药盒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假死丹,七日有效。她打开药盒,里面是一枚丹药,她盯着丹药看了会儿,又将盒子盖上,将字条烧了,再将药盒收好,然后唤了禾禾和铃铛进来,小安子还没走,也跟着进来了。
三人见夜灵犀的眼睛有些红肿,也不好问什么,只当没看见,小安子说他想跟着去北境。
小安子能一块去,禾禾和铃铛都觉得好,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将小安子当成了十分靠谱的自己人。
夜灵犀让小安子留下,宫里还要有个人能当她的耳朵和眼睛,虽然萧贵妃不在宫里了,但还是要小心提防。
另一边,宴江离开后,没找到宴斐的人,便自个先去面圣了。
御书房中,宴江将秦愔的真实身份和慕容泽身怀武功一事都禀报给了夜岚辰,而他也中了秦愔的挑拨离间之计,对方说惜娘在他手上,他信了,束手就擒,后被押到北境的一座密牢中关起来,再后来,宴斐也被抓过来了。
两人是如何逃出来的,宴江简单说了一遍,夜岚辰的眉头越皱越深,沉吟片刻,问道,“灵犀知道吗?”宴江回道,“微臣没说。”夜岚辰沉吟片刻,道,“朕把灵犀嫁过去,不知道日后她会不会怪朕?”
宴江道:“这位新镇北王的心思恐怕比他父王还要深,不知道公主应不应付得来。”
夜岚辰又沉吟片刻,眸光由暗转为锋利,“朕相信灵犀,宫里的人都说朕偏心,她们没说错,朕确实偏心灵犀,疼她多一些,朕把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若他还不知足,朕也留不得他。”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允许自己有妇人之仁,为了大徽千秋万代的基业,在所不惜。
宴江也不再多说什么。
收敛了一下情绪后,夜岚辰问宴江接下来的打算,宴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夜岚辰点了点头,问了一下宴斐,宴江会意,说他会把人看住,不会让人去胡闹的。
……
翌日,夜灵犀的眼睛还是没有消肿,又多了黑眼圈,她让铃铛去把德公公找来,禾禾给她敷眼睛,德公公过来时,秋姑姑和珠儿也带着乌泱泱一群宫人过来了。
夜灵犀先单独见了德公公,嘱托了一些话,德公公应下,随后离开了。
接下来,她像个精致的木偶一样任人装扮,思绪飞在很远的地方,脑子里浑浑噩噩,由着人教她做什么……
及至她登上鲜艳的轿辇,华丽的纱帐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她裹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任由心酸心疼,泪水决堤,她不喜欢看别人哭,更不喜欢自己哭,绝不允许自己像上一世一样软弱可欺,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绝不低头,但这两日整个人像是成了哭包一样,稍微挤一挤,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此刻觉得哭也是个好东西,哭出来了心里就畅快一些。
若能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怕只怕憋在心里不肯宣泄出来,化成一团暗火,焚烧得五脏六腑死去活来。
那双寒眸紧盯着那顶鲜艳的轿辇,一团暗火在瞳孔深处涌动,却没有丝毫温度,幽寒冷寂,宛若深渊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丝光线,此后不再有光……
一直快到城门口,她都没有勇气拨开纱帐往后看一眼,怕看到他,怕好不容易铸造的决心会土崩瓦解,但又克制不住想看他最后一眼的冲动,就一眼,把他的样子再在脑海里刻深一点,这样就会记得久一些,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私心,就像她重活一世这个秘密一样,永远不会对人提起。
她抬手,指尖微微颤动,轻轻拨开纱帐一角,热闹的喧嚣声如潮水涌入,城墙高大的阴影挡住光线,她看见了一张张欢呼的面孔,再往后,光线亮起的地方,她看不清了,模糊晃动的人影中,她找不到哪个是他,但又很肯定他不在那些模糊晃动的影子中。
他不会出现的……
她凄然一笑,过了城门,如同过了一道坎,在过往和未来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她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眸光清醒而冷亮,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随时准备迎向北境的风雪。
“等等!等一等!”
“等等!等一等!”
有人在后面大声喊。
夜灵犀的心跳骤然缩紧,仿佛刚刚平静的水面又被一块巨石砸进来,她想到的是宴斐,他来抢亲了,这个念头像是炮仗一样在她心底炸开,炸出五颜六色的花火,浑身的血液直往天灵盖冲,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和雀跃将她浑身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包裹住,一刹那,她所铸造的坚固堡垒仿佛轰然倒塌,所有的决心和理智都被抛到脑后,她想跳下轿子,刚好落进他怀里,他一脸得意地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要是嫁给别人,我就来抢亲,我说到做到。”笑容温柔而张扬,她也回笑,会笑着说他是无赖,既然都抢亲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两个人一起扛了……
这一刹那的念头闪过,如同走马灯一样闪烁着迷惑而诱人的光,又一瞬间幻灭,那个声音钻进她耳中,不是他,她眼中那点微微跳跃的光消失了,只剩嘴角残留的一丝笑意,如同风吹雨打后红花上所剩的最后一点鲜艳,悄无声息地花谢了,悄无声息地埋葬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