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就算我比他们强,他们依然会仗着人多的优势,和我对着干。
而且他们也不是傻瓜,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一旦动起手来,我其实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没多久,便有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子被人群推了出来。
“这两个人,都是百里云川的狗腿子!”
耙匠站在花丘半当腰冲我喊。
我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挪开脚步,顺着坡来到耙匠身边。
“在佘家谷,像您这种状况的人多么?”我问耙匠。
耙匠顿时有点懵:“什么意思?”
“就是被蛊物寄宿的人多么?”
“哎呀,那可多了去了,在佘家谷,但凡年纪过了双十的人,都要被下蛊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松了口气。
云裳今年才刚过十八,她体内还没有被种下蛊物。
我点点头,又问耙匠:“这两个老婆子手里有人命吗?”
耙匠点头:“她们俩没杀过人,可很多人却因她们而死。”
老婆子具体犯了什么样的孽,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就算我知道了她们的罪行,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之所以问这一句,就是想看看佘家谷的人对她们到底有多大怨恨。
在耙匠开口的档儿,我就察觉到在场的人各个都是情绪激愤,两个老婆子显然是犯了众怒。
期间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个老婆子,就是当初带队去百里云川边界送轿的人。
我拍拍手,止住人群中的聒噪,而后便大声说道:“罪人,一定会得到他们应有的制裁,但是,咱们不是行刑者,不能私自决定这两个人的死活。安静一下!大家听我说,现在你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解决以后的生计。”
得我这么一喊,刚刚又要被激起的嘈杂再次弱了下去。
我接着说道:“外世界的大门已经向你们打开了,对于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那里无比陌生,你们不知道如何和外面的人相处,也不知道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活。恐惧,对,你们心里的恐惧,就来自于此。但你们必须出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说实话,我这么说确实有点偷换概念的嫌疑,他们的恐惧原本是来自于旧秩序的坍塌,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的的确确要面临生存的考验,我必须将他们的注意力从前者身上抽离出来,因为生存,才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终极问题。
在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人群中又开始嘈杂起来。
“安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我扩宽了嗓门,接着喊道:“你们必须出去,但没有必要立即出去,你们需要一个渐渐适应外面世界的过程。可以先让那些与外面世界打过交道的人出去,帮大家探探风,等到时机成熟了,你们再慢慢向外迁移。当然,也可以不迁移,永远待在这里。”
这一次他们才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我稍稍换一口气,尽量用比较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对佘家谷了解不多,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前这片谷地应该出产过不少名贵的药材吧。你们擅长栽种草药,也乐于培育它们,只要这份手艺还在,就能保证你们饿不死,不,不仅仅是饿不死而已,应该说,你们会过得很好。没错,现在花海是枯萎了,可我可以从外面带来新的花种,也可以带来新的栽育技术。你们的土地依然很肥沃,你们依然有一身的力气,想要养活自己,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除此之外,我们也会找人清除你们身上的蛊物。”
人群中一片寂静,连点回应都没有,不过这也附和我的预期。
这时乔三爷也从丘顶走了下来:“处理罪人的事儿交给我,另外乔家也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年左右的资助,帮你们度过新药材尚未培育出来的这段时期。至于找卖家的事儿,就得靠你们自己了,相信这也难不倒你们。”
确实难不倒他们,风铃子不还去阴都和山婆婆谈过生意么,说明佘家谷中还是有一部分人经常在外面走动的。
谈判到此结束,在场的佘家谷人目前还是一副半懵半醒的状态,不过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彻底清醒过来,开始着手为自己接下来的生计而努力。
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再加上刚才又拼尽全力催出那么一道念力,如今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于是便越过花丘,到一个佘家谷人看不到的地方休息。
剩下的事,自有师父和乔三爷去处理,用不着我再费神了。
这边我刚想坐下喝口水,卢胜材和云裳就一前一后凑了过来。
卢胜材满脸好奇地问我:“你怎么知道佘家谷的人一定会听你的话。”
我拧开瓶盖,敷衍了一句:“那还不简单,因为我的修为比他们高啊。”
卢胜材不死心,又问我:“你先前不还说,他们必须到外面去么,怎么说着说着,他们又不用出去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看来今天不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他是不会放过我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那是为了控制他们的心绪。要想操控别人的心绪,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断制造紧张,并用新的紧张去覆盖旧的紧张,人心这东西,就好比一根铁条,你不断地弯折它,它早晚会被折断,一旦被折断,当你将最后一次紧张化解的时候,你就能随意操控他们的情绪了。”
卢胜材笑呵呵地坐到我身边来:“厉害啊你,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这招呢?”
“过去我师父常常说一句话,叫做,看破了人心,就看不破红尘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啊。”
“人性,就像一口泥潭。看破人心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一旦你看破了人心,就很容易去操控人心,并以此来谋取私利,这样的事做多了,你就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要想看破红尘,讲究的就是一个超脱,特么都陷进去拔不出来了,还超脱个蛋啊!”
“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它怎么就这么俗气呢?”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