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的时候，李林子的体温终于退到38摄氏度以下，并在稳定的慢慢往下降。
持续一个小时，体温都没再反弹，顾清便没再给她做物理降温。
这一晚上下来，李林子的皮肤都因为持续高烧和不停的物理降温，有些干燥。
皮肤干燥也是不好受的。
所以体温一稳定下来，顾清便没再给她做物理降温，只等着她自行慢慢的恢复到37摄氏度。
顾清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半夜到凌晨的这几个小时里，李林子睡得并不安稳。
甚至还发出呓语，只是声音很轻，又含糊着，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希望不会是噩梦吧。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理了理她的发丝，又将被子给她掖好。
顾清就这样手撑在一旁的小桌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看着，就着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李林子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暖暖的台灯光下，棱角分明，长相温和的男子，侧脸撑着手，睡着了。
他一定累极了吧。
李林子只看着他，没有动，瞟了一眼窗外，看光线，大概是早上五六点的样子。
深秋的天空，会亮得比较迟一些。
她知道顾清的武功身手都不错，警觉性也很高，如果她一动，他必然会醒。
就这样看着他，脑海里复盘着昨天发生的事。
她昨晚应该是发高烧了，迷迷糊糊中，她是有些印象的。
她感觉到身边有人，只是她陷入一重又一重的梦境里，挣扎不过来。
她昨天不小心摔下了山坡，他一定吓坏了吧。
她昏迷不醒，他一定很着急吧，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个样子，她猜想师父不会让阿庆嫂过来弄饭，那他们是谁弄的饭呀。
她高烧，没有出现惊厥，一定是他一直在帮她物理降温吧。
她有些感觉，额头上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她高烧了一晚上，他就照顾了她一晚上。
像小时候她发高烧，师父也这样守着她，一整晚。
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心里泛起一阵阵心疼。
小时候，她有时候被噩梦惊醒，会跑到屋后的竹林里，会往山上跑，会跑到小坪、跑到黄桷树弯……
师父发现她不在了，会多担心，多着急？然后满山坡的找，从这个山坡找到那片坪上……
她一定消耗了师父很多的心神吧。
如果她一直这样病着，时不时因为什么东西、什么事、什么人刺激到而发病，身边的人得多累呀。
她一直病着，惩罚的都是自己和身边爱着自己的人。
只有爱自己的人，才会真的在意她的健康与喜乐。
李林子其实是有几分清醒的，她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心理疾病，她有精神疾病。
顾清，是因为她学的精神医学吗？
在梦里里，上一世的顾清是泌尿外科医生，并不是精神科医生。
还有师父，他知道师父研究了很多心理学，他的书柜里有很多临床心理学书籍。
师父和顾清都是极温柔的人，他们给予她的爱，温和如潺潺溪水，沁人心扉又不会给人压力。
但是她很清楚，感情是消耗品。
她一直在消耗他们的感情，却未曾储存，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的。
上一世，因为她的失足掉下楼，是不是就把顾清的感情消耗完了？
还有，她一直被叶琛精神控制那么些年，到后来别说回家了，连给师父打电话都极少了。
师父会觉得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吗？走出这个村子，就不再认他了！
还有苏瑾，他有没有在师父面前乱说她在外面的情况，有没有挑拨她与师父的关系？师父有没有对她很失望？
上一世后面几年，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叶琛为她打造的精神世界里，她在为叶琛、为叶琛的心上人蒋映瑶做事！
辜负了最好的人，最爱她的人，也辜负了顾清和师父的一片赤诚吧，他们应该很失望吧。
对不起！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会喜欢上叶琛那样的恶魔！
上一世，她和师父可以救了他呀！
如果不是她和师父在出诊回来的路上，发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救回来，他上一世是妥妥的卒于十六岁！
上一世，叶琛在榨干她的价值与情感，而她在消耗顾清和师父的情感。
还好这一世，虽然之前也有些不清不楚的，但她制造了一个青青，还想象了一个李红衣。
一个成就着自己，一个报复着叶琛、蒋映瑶等人。
她们一直让她很清醒的活着、前行、成就自己。
而最值得庆幸的是，师父和顾清都没放弃过爱她、包容她、理解她！
李林子盯着顾清出神的想着，这么美好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心去辜负呢？
外面公鸡刚刚要清嗓打鸣，顾清便睁开了眼，看着李林子正看着他，顾清松开撑在桌上的手。
“林子……”
“你……”
两人同时出声。
“你先说。”
李林子漾开笑容，身体往床里面挪了挪，伸手将被子一角打开：“你上来睡一会儿。”
顾清看着她的动作，还是下意识先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又按上她的脉搏。
“我已经没事了，退烧了。”
顾清将被子又给她盖上，“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头晕？肚子饿吗？你师父一直给你温着鸡汤……”
“顾清，上来睡一会儿。”李林子又掀开被子的一角，“你一晚上都没睡吧，现在还早，先睡一会儿。”
“林子……”
“我还想睡一会儿，刚刚是被公鸡吵醒了。
我，我感觉有些冷，我想你抱着我睡一会儿。”
李林子说着，脸上还浮上了一抹红晕，也不知道她这样会不会吓着顾清。
虽然他们之前确认过彼此的心意，也确定了情侣关系，
但顾清很有边界感和分寸，总是保持着一个让她感受不到任何压力的距离。
同床共枕这样的事，还从来没有过。
顾清眉头蹙了一下，总觉得眼前的李林子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人还是那个人，其实李林子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李玖那样善良又温和、心胸开阔有气度的人，养大的孩子，一定也是极温柔的。
“顾清？”李林子看着顾清没动，似乎还有些发愣，“我的手有些僵了。”
顾清看着她还执着的牵着被角，犹豫了一下，脱了外套和鞋袜，躺了上去。
刚一躺上去靠着床头，李林子就窝进了他怀里，顾清拉被子的手一顿，停在了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脑袋，确实是他的林子呀，怎么突然间……
“顾清，谢谢你。”李林子窝进他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感觉这样的姿势让她特别窝心，特别有安全感。
“谢我什么？”顾清将被子拉了拉，确定她整个人都在被子里，才将手放在被子外，压着被子，对她突如其来的道谢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林子抬头看着他，顾清也看着她。实在是她现在的反应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先观察着。
李林子看着他，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身子往上一撑，嘴吻在了他的下颚上。
“顾清，你真好，人好，长得也好看。”
“林子？”顾清一手搂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一种烧坏了的感觉？！
李林子将脸歪了歪，更贴近他抚着自己脸颊的大掌，眼睛一直盯着他：
“顾清，我想起来了，上一世，我没有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