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是社会最稳定的基层单位。同一家族的人,尊崇共同祖先,维系亲情,在宗族内区分尊卑长幼,不同地位的宗族成员有各自不同的权利和义务。
家族成员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封建社会家族的力量不容小觑,甚至能改朝换代,比如三国时期的魏国,就是在曹家和夏侯家的全力支持下,逼迫的刘家禅位,使曹家能够建国。
当然曹家和夏侯家是大家族,有改天换日的能量。
而中小家族的能量主要体现在聚拢财富上。
农村里也有家族一说,除了聚拢财富,还有保卫家族利益的诉求。
但家族成员在分配上搞的是平均主义,所有财产及收入的分配权完全掌握在族长,也就是“大家长”手里。如果宗族的“大家长”,对家族成员有了偏爱,对利益分配不公,必然会造成其他成员的不满甚至反抗。
封建社会还好些,遍地都是这玩意儿,他们有理论支持,道德约束,更有统治阶层的认可和维护。但新华夏是新社会,有了更多新思想的灌输和洗礼,人们从事工作的范围更广阔,发展事业的机遇也不尽相同,自然拥有的财富额度也不均衡。如果这时候还有人对你的生活事业指手画脚,甚至谋取对你财富的使用权,自然会引起你的反感。
李老太的思想就没能做到与时俱进,甚至由着自己的喜好,既想掌握他人的思想,还想操控他人的财富,这样做肯定会有人不愿意。
起码李恺不愿意,而且是非常不愿意。
李恺不是不懂孝道,但是他不愿意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使用权却不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他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当然,在李家,不是只有李恺一个人这样想,只不过别人都只是想想,却不敢做什么,他们也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出首之人。
如果这只出头鸟被“打死”,那他们就继续蛰伏,以待将来;如果此人侥幸成功,那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步其后尘。
“拉达尼瓦”在水泥路上奔驰着,司机是李焱师傅。刘凤芝的驾驶技术“二把刀”,晚上不敢让她开,前几天的中夜班都是李焱车接车送的。
再有明后天两个白班,刘凤芝就调岗了,开车上长白班让人放心的多。
省道两旁都是白杨树,高大挺拔,连在一起如同一道屏障。已经八点半了,路上人少车稀,但李焱的车速并不快。省道两旁都是村庄,农村人的交通意识非常薄弱,偶尔会从小路上窜出一辆自行车来,然后就在省道上狂飙,二八加重的自行车,能骑出保时捷的气势来。
何勇的摩托车被砸掉两个后视镜,两个轱辘被扎了车胎,车身有几处被砸出了坑,还掉了漆,仅此而已。不过从此以后,这个摩托车的所有权和使用权真正属于何勇了,因为李恺说了,砸过之后,两不相欠。
李振江和李老太以及李垚,自始至终没有出屋子,任由他们在院子里“胡闹”。
李恺想换自己上去开一段儿,前几天李焱带着刘凤芝练车,李恺跟着去过,还摸了两把车。其实李恺的车技还是不错的,驾龄有十几年呢,只不过是在前世。
结果李恺被李焱斥责了一顿,不让开车上路。
“切,不让开拉倒,谁稀罕。”
“等你到了十八岁,拿了驾照,随便你开,现在不行。再说前几天带你去南郊那边,你不是过瘾了吗?”
李焱的原则性很强,练车的时候地域开阔,四外无人,让李恺试两把还可以,这公路上绝对不行。
李恺见李焱情绪不高,想了一会儿,就对他说道:“老爸,一号我和老二开学,二号是礼拜天,咱们那天再回来一趟吧。”
“嗯?”李焱踩了一脚刹车,车速更加慢了。
“我是说,二号礼拜天休息,咱们再回老家一趟吧。那天老妈不是也休息吗?”
九月一号是礼拜六,按惯例就是发新书大扫除,第二天休息,三号才正式上课。刘凤芝调岗后是长白班,礼拜天也休息。
“回去看……看你五爷爷的陵园啊?”
“看我爷爷奶奶,亲的。”
“哦,行吗?”李焱转头问坐在副驾驶的刘凤芝。
“我都行,你想来我就跟着。”刘凤芝无所谓,她今天已经很满意了。刘老太对她冷淡、排斥甚至恶语相加,她虽然接受不了,但都理解。老辈子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丈夫历来站在她这边维护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李焱,刘凤芝也不愿意和李老太计较。
她只是厌恶李垚,这个小姑子从自己进门就处处针对,而且越来越过分,刘凤芝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
今天儿子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心情舒畅得很,更懒得计较其他的了。
李焱是个孝顺的人,刘凤芝的父亲十年前肺病住院,因为是职业病,又是老工人,所以从县城转到安城三院治疗。那时候二妹夫齐凯军正是提拔的关键时刻,抽不开身;三弟刘志强少不更事;都是李焱一个人忙里忙外,包括给老丈人洗头擦身体,喂水喂饭,端屎端尿。同房间住院的人都以为李焱是儿子,刘凤芝只是儿媳妇。
所以刘凤芝心疼丈夫,对李老太有怨无恨。
刘凤芝知道今天的事情,李焱心里虽然能接受,但还是很不舒服的。
“那就来。”李焱的情绪瞬间提了起来。他以为过了今天,媳妇和儿子真的就和自己父母不往来了,毕竟刚才李恺说的很决绝。
“咱们不但要来,还要大张旗鼓的来,老妈,你多准备些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越热闹越好,咱们下午四点左右过来,那时候天也不热,村里大街上人多。”
“放心吧。”刘凤芝笑着答应。
今天的事情虽然是为了自己家,但李恺可不想被别人当枪使,将来别人做点儿出格的事情,没准儿把始作俑者说成是李焱家。
他可不当这个傻子。
“老爸,你知道我舅爷爷他们在哪儿住吗?”李恺又琢磨了一会儿,从后面探过脑袋来问李焱。
“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了,都二十多年没来往了,还在世不在世都不好说。”
李老太的娘家姓张,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张家在旧社会是开木器店的,解放后定的成分是小业主。以张家这种成分,正常情况大运动时没有太大牵扯,即使挨整也不会有多严重。
可关键是赶上不正常了。
张家木器店里,解放前有个伙计,有一次做错了事,让店里损失了不小,张老爷子就把他给辞退了。这个伙计离开木器店后,一直过得不好,三十多岁就给病死了,留下老婆和两个儿子。
他老婆从小给两个儿子灌输是张家害死了你们的爹,所以两个孩子就恨上了张家。到了大运动时期,这俩小伙子参加了赤小兵,组织批斗张家。张家老爷子戴了“高帽子”,挂着大牌子在戏台上跪了一天一夜,吐血而死,张家的两个儿子也被关进了牛棚。
李老太当时怕牵扯到自己而连累李家,就和张家划清界限断绝了关系。大运动结束后,李老太想着和张家修复关系,但她哥哥和弟弟都不肯原谅她,两家只能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李焱小时候还跟着李老太回过一次娘家,就在镇上,不过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
“有机会还是打听一下吧,奶奶的岁数越来越大了,有的事情说不准了,总不能让她一直带着心病吧。”
再有三年,李老太就过世了,出殡时娘家没来人,挺可怜的。
“行,那我打听打听,就在镇上,应该不难找。”李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