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傻愣愣的“目空一切”,他一直以为父母过得很“逍遥”,当年每个月手指缝里漏一点儿,就能给爷爷奶奶汇来五块钱,要知道,当时一个鸡蛋才五分钱,所以五块钱已经是了不得的“巨款”。
他却从不知道这五块钱是父母省吃俭用一点点“抠”出来的。
都说城里人的生活多么多么好,宛如“人间天堂”,哪曾想自己的父母也是在贫困线挣扎,生活甚至不如在农村的他。
“给你看这些,不是想让你知道自己错了,你埋怨父母,可以继续,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些实际情况。不想把你带走和没能力把你带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再说了,后来你爷爷奶奶去世后,杨叔叔也多次要将你接走,是你执意不肯去安城的。”
八七年八八年,杨安的爷爷奶奶先后离世,杨成刚想将杨安接到安城去,但他就是不去。他认为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什么都能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什么“补偿”。并且之后杨成刚再汇款过来,他都是让邮政局给退回去。
但杨成刚夫妇每个月都执着的汇款,并从五块涨到十块,现在已经是二十块,但杨安一次都没领过。
“希望你能搞清楚情况,回到父母身边,心里别扭可以慢慢接触,别等到有一天你想明白了,一切都晚了。有句老话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真到了那一天,你后悔死也没机会了。”
前世一直到李恺离开安城去往涪城,杨静一家也没“团圆”。杨静偶尔还能回农村见到哥哥,但如果是杨成刚夫妇回来,杨安是不见的,还会找理由“逃”远远的。
“明白了吗?”李恺问杨安。
杨安只是盯着那些纸条不说话,胡乱的翻动着,反复的看。
“你明白吗?”李恺只能转头问三凤。
李三凤看了看杨安,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李恺给苑铁柱使了个眼色,苑铁柱赶紧飞奔着跑出了屋子。
几分钟后,苑铁柱带着杨静和宋阳进了屋子。
“哥……”
杨安翻看一会儿纸条,发一会儿愣,再翻看一会儿纸条,再发愣,正在震惊和纠结中恍惚时,听到熟悉而亲切的叫声。
“小静!”
“哥,爸爸受伤了,把头给磕破了,爸爸妈妈都很想你,我也特别想你。”杨静扑过去抱住杨安,一边哭一边说。
“怎么回事儿……爹……怎么就给磕破脑袋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好久不叫“爹”了,杨安都有些张不开嘴,不过还好,最终还是叫了出来。
“爸……爸……知道你想娶三凤姐……要三千块钱彩礼……家里钱不够……他就去给别人修机器……晚上回来的时候……天又黑……路上又滑……就给摔倒了……磕到头了……流了好多血……”杨静一边哭着,一边给哥哥讲述父亲受伤的经过。
“……”杨安愣了一会儿,“诶呀……”心里真正有些懊悔了。
一直以为父母不在乎自己,原来是自己误解了。他们一直爱着自己,但实在能力有限,爱无力,只能先选择更弱小的妹妹。
其实他们始终都在努力,想给自己更多的关爱,是自己执拗了,转不过弯子来。
“不……不用急的,俺跟俺爹说好了……晚几天也行,反正……反正……反正……”李三凤哼哼唧唧的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反正你除了杨安哥谁也不嫁,是这意思吧。”李恺看着着急,直接替她说出后面的话。
李三凤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敢接茬儿。
“奥,不是啊,那是我误会了,再等几天,凑不齐该吹就吹吧,唉……”李恺“无奈”的补充了一句。
“不……不是……”李三凤更着急了,看着杨安,突然一个劲儿的点头。
“点头啥意思,看来是我说对了。”李恺继续调侃她。
“不是不是……是……是前面那句。”
“前面?前面哪句,我前面还说什么了吗?”李恺“乐此不疲”的逗她。
“哎呀,”宋阳怼了李恺胳膊一拳,“赶紧解决事儿,别闹了。”
“呵呵呵呵,好,解决事情。铁柱把压箱子的钱都拿住来了,今天必须解决。”李恺笑着答应,不忘将苑铁柱抬一把。
“三凤姐,你呢,现在就回家,让你爸在家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到,今天就把你和杨安哥的事儿定下来。”李恺拍了拍苑铁柱手里的公文包。
见李三凤和杨安都发愣,李恺索性打开公文包,露出里面特意散乱放着的一堆百元人民币。
李三凤先是一惊,然后一喜,再然后捂着脸跑出了屋子。
杨安也明白李恺是什么意思了,转头问杨静,“小静,这是……爹让拿来的?”
“算是吧,这是爸借的,让你和三凤姐把事情定下来。”杨静说道。
这是来时在车里商量好的说辞。
“这是借了多少啊……他们咋还啊……”杨安开始嘬牙。
包里的钱看起来不少,虽然很散,但目测最少有五六十张。
“那你别操心了,我们都是杨静的朋友,而且这小子家是个狗大户,”李恺指了指苑铁柱,“家里有钱,每个月都能挣个万儿八千的。外面的车,也有一辆是他家的……哦,你还没见到呢……总之就是特有钱,他愿意帮忙,这都不叫事儿。”
“可是……可是……”杨安还是觉得不合适。
“别可是了,你以后自己挣钱还不就得了,咱不让杨叔叔受累。”李恺说道。
“……嗯。”杨安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其实他也急,邻村村长家的儿子,一直惦记着三凤呢,要不是三凤又哭又闹的争取了两个月缓冲期,没准儿明天自己“媳妇儿”就被别人娶走了。
“行了,别闲着了,你现在去找你们村的村长,再找几个辈分高的老人,一起去三凤姐家,咱们今天就把事情砸死了,让他们给做个见证。”
“……哎。”杨安答应着向外走。
“柱子,跟杨安哥一起去,开车去接。”李恺时不时的给苑铁柱创造展现的机会。
“不用,村里不好走,开车更不方便。”杨安赶紧推辞。
“用,方不方便的,要的就是这个劲儿,赶紧走吧。”
苑铁柱也开窍了,拉着杨安就向外走。
半个来小时后,在院外“放哨”的常大龙回来报信,两辆车都回来了,杨安和苑铁柱带着五六个人进了邻居的院子。
“走吧,咱们也该上台了。”李恺对杨静说道。
李贵山正在家里闲的发慌,冬季的农村无事可做,山村更是。出门就是“呼呼”的北风,山上山下,村里村外都是白雪皑皑,傻子才出去呢。
“你干啥去了?”见闺女慌慌张张的跑进屋,李贵山问了一句。
“嘿嘿,嘿嘿嘿……”李三凤只是傻乐着不回答,然后又想起来什么,捂着脸跑回西屋。
“死丫头,搞啥鬼。”李贵山晃了晃脑袋,继续卷自己的纸烟卷儿。
李贵山无儿,只有三个女儿,小女儿三凤最为出色,是三乡五里有名的俊姑娘,而且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儿。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是这么好的姑娘。
从去年开始,就有媒人陆陆续续上门,想要求娶李三凤。挑来挑去,李贵山选定了邻村村主任家的儿子,那孩子除了说话结巴,其余都挺好的。当然李贵山绝不承认他是被村主任家说的两千块钱彩礼“打动”了。
结果闺女死活不愿意,非要嫁给隔壁的杨安。杨安这孩子确实不错,长得精神,勤快能吃苦,但是家里穷啊。虽说有一个在城里上班的爹,可看起来也没多大本事,不然邻里邻居处着,也没见杨安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不过他也不是只认钱的人,就告诉杨安,来年二月二之前,送过来三千块彩礼,就把闺女嫁给他,送不过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就看着三凤儿嫁人吧。
三千块钱,吹气儿呢,晾他小子也没办法。邻村的已经跟自己说好了,二月二来上门提亲,彩礼当时就送来,紧接着就把婚事办了。
李贵山抽完一根卷烟后,坐在炕上靠着墙开始打盹儿,迷迷糊糊间听到院子里有人喊。
“贵山兄弟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