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校长,伟博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这孩子从小自律自爱,绝不会做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还希望您给开脱一二,别让孩子身上带了污点。”张全民将装着钱的信封放在餐桌上,推向了娄谨言。
“是啊,老娄,伟博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是循规蹈矩,我平时都说他做事情过于木讷。所以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说不得这孩子还是个受害人呢。”娄谨言的老同学,安城市财政局副局长廖爱国说道,他是今天的牵线人。
“老同学,按说你的面子怎么也要给的,可这事情不好办啊。”娄谨言将手放在信封上,感受着厚度,既没有收,也没有推让。
大手笔,起码有三四十张。
“一中的事儿,有什么能难到你的。就是个孩子,松松手就过了,何必耽误孩子一辈子呢。”廖爱国说道。
“娄校长,事儿完了之后,我给孩子转学,绝不会给您添堵,而且我这儿还会再有一份感谢。”张全民看着娄谨言。
“张局客气了,这样,你先回去问问孩子,怎么得罪陶局家千金了,这件事可是人家亲自举报的,一般矛盾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嗨,问过了,就是小孩子之间鸡毛蒜皮的事儿。”
张全民完成工作后,火速赶回了家,让张伟博将事情发生的前后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当时就感觉和校领导一起出现的那两个女生,在里面起着不一般作用。
又问了儿子和她们的过往,才知道是“因爱成恨”的桥段。
恨不得打死这个“不孝子”,可毕竟是亲生的,下不了狠手。
当务之急,只要将自己儿子择出来就行,至于别人,呵呵。
“如果陶局不过问这件事,我倒是可以试着帮一帮。”娄谨言说道。
“我和老陶还算有些交情。”廖爱国将事情揽了下来。
“老廖,需要打点的,你说个数儿。”张全民赶紧说道。
“那倒不用,陶志强这个人,重名不好利,用钱反而会适得其反。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便宜行事。”
接着,娄谨言将自己的想法给二人说了,三人又商量起需要的铺垫和细节来。
娄谨言离开时,那个信封已经装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在墙角桌台的抽屉里,有一个小红灯一闪一闪的亮着。
……
教师节。
地市合并,教育局首当其冲,原则上合并后地区政府这边的领导班子要占“优势”一些,但陶志强是个例外。
已经有内部消息,陶志强在合并后依旧会担任安城市教育局常务副局长,继续负责财务和基建这两项关键、重要,而且“肥沃”的工作。
这个结果与陶志强自身“强悍”的工作热情和“自律”的处事风格是分不开的。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忙的顾不上家,尤其是这半年里,连与家人一起吃顿饭都成了“奢望”,和女儿陶美霞也很少交流。
“鹿城乡”是贫困乡,乡小学在年初时就递交了“危房改造”的申请。因为市教育局在上半年的工作很繁忙,所以一直顾不上批复,才拖到新学期开学。不能再拖了,转眼就要入冬,等上了冻,基建工作没办法开展,又要等到明年。
陶志强很急,真心的着急。他是农村孩子,知道乡下娃上学的不易,当年父母为了支持他上学,可以说是竭尽了全家之力,小妹甚至饿出了胃病,到现在还是靠药物维持着身体的消化机能。
“陶局长,这就是教学楼,您看这裂缝,专家说了,危房程度已经达到二级。凑活了两年,等明年肯定是不敢让孩子们在里面上课了。”小学校长陪着陶志强巡查着申请改造的教室。
现在的建筑,出现裂痕,塌陷等问题,完全是年久失修的问题,根本涉及不到“豆腐渣”工程的原因。这几间教室是平房,是建国初乡里拨了不多的建材资金,乡亲们自带干粮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
原则上讲,这种没有钢筋的建筑,三十年就已经到了使用年限,早该翻修或者改造。多亏是平房,如果是楼房,可能早就出事情了。
“嗯,李校长,你们的申请市教育局原则上是批准了,我回去尽快启动程序,你们也提早做些准备。资金一旦下来,立刻动工。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啊。”陶志强感慨的说到。
“是是。”李校长欣喜的附和道。
下课铃声响起。
“陶局长,到我办公室去喝点儿水吧,都是小孩子,一下课闹得很。”
“不用,我喜欢小孩子玩闹,看着他们,能感觉到朝气。”陶志强笑着摆摆手。
孩子们推推搡搡,蹦蹦跳跳的跑出教室后,大致分为两个目的地,一个是操场,一个是厕所。
路过他们时,有的学生会礼貌的跟校长问好,对陶志强就不知道如何打招呼了。还是一个貌似“机灵”的小男孩,红着脸嘟囔了一句“大官儿伯伯好。”
陶志强爽朗的哈哈大笑,回应道,“小朋友好。”
陶志强身高一米七八,比身边的李校长高出半个头,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显得鹤立鸡群。
在这个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年代,陶志强的身高很是醒目,加上方正的国字脸,在单位里被称为“安城教育系统的排面儿”。
“都是好孩子啊,这些孩子就是国家的希望,是华夏的未来。”陶志强看着眼前活泼的孩子们说道。
“来人啊,茅房塌了,有人掉粪坑啦。”一个小男孩慌张的从厕所里跑出来,高声大喊着。
“出事儿了。”陶志强没有犹豫,快步向厕所跑去,身边的陪同人员紧随其后。
进到了厕所一看,大家都傻了。
“鹿城乡”小学的厕所很简陋,就是挖了四个长五六米宽五十公分的蓄粪池,男女厕所各两个。可能是当年建造时出于别的方面考虑,这个宽度完全不适合小学生使用,更适合蓄粪。
建国初期,是没有化肥这种东西的,农民种地使用的都是“朴素”的农家肥,也就是人畜的粪便。这可是好东西,六十年代掏粪是要有许可的,也就是一种叫做“粪票”的东西,一张粪票你才能到指定地方掏取一车粪便。在农村的特殊时段,“粪票”比“粮票”还要受欢迎。
为了保证最大容量蓄粪,同时适合小学生使用,学校在蓄粪池上横了一块木板,学生上厕所时一只脚踩在石灰抹平的池沿上,另一只脚踩在木板上,倒也将就的合适。
木板很厚,足有六公分,是从整根木料上裁取的,切两端固定,理论上还是很安全的。
但理论仅仅是理论,许是孩子们打闹的太急了,也可能是木板使用时间长,受尿碱腐蚀过度,今天木板从中间断裂开,七八个学生跌落进了蓄粪池。
蓄粪池两米深,里面的粪便粪水深度足有一米五六,几名小学生在里面挣扎着,都露不出头来。
李校长将厕所里的学生轰出去,众人开始组织救援。
难度很大,救援人员忍着恶臭趴在蓄粪池边上,伸出手只有五十多公分的长度,勉强能够到其中两名学生的手,剩下的学生都是低年级的,个子矮,根本接触不到。
而且蓄粪池底部是常年累积的粪便污垢,学生的双脚深陷其中,寻常的力量根本拔不出来。已经有人去找工具了,但一时半会儿赶回不来,而孩子们淹没在池子里,再耽误时间就会有生命危险。
陶志强只犹豫了几秒钟,趴在地上的身躯一个转身,就进入了蓄粪池。
粪水一阵荡漾,即使陶志强的身高还算可以,水面只到他的下巴处,但也被迫“喝”进嘴里几口。
粪水被孩子们搅合的翻天覆地,气味令人窒息。陶志强压抑着一阵阵翻涌的呕吐感,抱住离他最近的学生,双臂猛地用力,将孩子“拔”了起来,然后托着抬到了池沿边。
李校长等人赶紧将孩子接过去,其中一个老师抱着跑出厕所,进行急救和冲洗。
李校长也想着跳下去的,但他的身高如果下去,首先可能要采取的只能是自救。他将将一米七,粪水的高度能达到陶志强的下巴,那也就是到他的眼睛,跳下去谁救谁啊。
不过在陶志强“拔”第二个学生时,还是有人跳下去了。
张默,跟陶志强同来的教育局小车司机,去年的转业兵,身高有一米七六。
两人一南一北,向中间靠拢,拔萝卜般“清除”着蓄粪池里的学生。
很快,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八个孩子都被救起来了。
陶志强和张默也在众人的帮助下爬出了蓄粪池,又跌跌撞撞的跑出厕所,开始狂吐。
须臾,两人抬起头,张默对着领导一阵傻笑,陶志强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两人接着低头狂吐。
……
安城一中校园里,老师和学生中,突然开始传说一种流言,前天被校领导现场抓包的“早恋事件”,进调查“事实”出现变化。不是两名学生早恋,是女生虞婧蓄意勾引男生张伟博,事发当日,是虞婧邀约张伟博去的广播室,协助整理第二天“教师节”的宣传稿件,并在广播室向张伟博告白。
张伟博断然拒绝,但被女生搂抱拉扯着不放,碰巧被校领导看到,引起了误会。
事情的“真相”即是如此,当事人张伟博已经向学校申诉,不承认有早恋行为,他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天放学,李恺也收到了录像机和里面的录像带。
“恺哥,下面要怎么做,您吱声儿。”刘铁看着李恺,等待对方的吩咐。
“不就是玩嘛,那就玩呗,”李恺冷笑道,“不着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